小院一时无声,袍儿在外院看见秦子佩,也是大感意外,蹑身溜进来,用眼神问姑娘进展如何,吉祥轻轻摇头。
却不是她自大,她达不到的境地,秦子佩也绝难企及。孰料片刻后童子出来,对秦子佩道:“请进吧。”
吉祥当即变了神色,“为什么?”
秦子佩听到这意外之喜,同样半晌解不过神,反应过后,无比得意地回眸:
“我们这样的人,比不得姑娘您在富贵乡里安闲享受,茶来张口的,别说茶技,恐怕茶品都辨不全了吧,还是趁早请回的好。”
吉祥一言不发地倒出秦子佩煮的茶,尝了一口,随即撂下,“我不服。”
已上台阶的秦子佩回过头,抹唇诮诮地看着院中人。
这个时候不必说话,自己在上,吉祥在下,又是谁在欣赏着谁的败相?
又是,谁的心不静呢?
秦子佩只觉得积压在心底许久的恶气,在一瞬间消散了。
颜不疑赶走她又如何?她被整个京畿茶局排斥又如何?她现在得到的,可是蜀东流宗师的青眼!这一刻她想去问一问宋老爹,他千般护着的丫头值不值?想问一问颜坊主,他的眼光错没错?
正这时,正堂的门开了。
秦子佩迎面便见一位慈眉炯目的宗老,气度非比寻常,忙福身见礼。
吉祥柳黛平扬,见门内老者身著蓝布袍,眉须发鬓皆霜,迈步间似屹如动,颇有松风,竟是那一日与云松斗茶时从旁观茗的老者!
她目光莹烁:“老先生,是您。”
银鬓老者先看向秦子佩,点一点头,而后捋动飘须,“不错,就是我这白头翁了。来了这些日,陈茶最能入口的,不想是两位姑娘——贵人还请回吧。”
最后一句,是对吉祥所说。
斗茶那日,吉祥并无隐瞒身份的打算,后来虽戴了帷帽,但凭袍儿、洛诵这两张面孔,加之车仪阵仗,有心人依旧打听得出端倪。
可吉祥不解这话,樱口将启,银鬓老人先道:“我知姑娘要说什么,无非质问我这老头子,眼里吹进金玉屑了不成?”
吉祥颔首:“小女子不敢。”
银鬓老人呵呵一笑,“见过姑娘的茶艺,实在说,已无老朽可教之处。请回。”
吉祥眉心紧蹙,她的茶技虽有些小得意,却连坊主一半也不及,这一位宗师般的人物说无可教授,不是敷衍讽刺是什么?
穆庭准忍到这时候,已算给足了吉祥面子,当下近前一步道:
“这话我就不懂了,好的反而不收,坏的反而留下,天底也有这样的道理?先生若果然不能教,及早削竹隐于山林才是,以免误人子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