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连着收拾了几日器物,扫阁归库,又有数家交好的公门回请卫氏吃宴看戏,难以细言。
风度林少了袍儿,吉祥便觉有些冷清。
出府探望了几回宋老爹,因宁悦玄当日便将人放出,并未受枷拶之刑,虽不免受些惊吓,有干闺女问安殷勤,又听闻了袍儿的际遇,日渐宁帖。
那厢袍儿初入国公府,虽有个小她不几岁的侄女儿颇好相与,同她作伴,犹觉梦幻。好不容易习惯了称足以做她祖父母的魏国公夫妇为爹娘,便想邀吉祥过来说话。
魏国公夫妻认下袍儿,乃事出权宜不假,待她却如己出,尽日瞧着一身簇红裙子翩翩在前,心里也觉添了喜气,无论听见什么请求,自都答允。
这可醋得韩邈坤的小孙女大呼不公,乍着胆子想沾一沾光:“那我这个月的字帖儿,先欠着成不成?”
魏国公慈威并举地一笑:“阿奴这个月的月钱,先欠着成不成?”
知晓袍儿过得好,吉祥总算落定一件心事。两个姑娘捧着糕果槅儿闲话,袍儿扯着新红满棠蕾的衣襟问:“姑娘瞧好不好看?”
“好看。”吉祥笑点她的额角,“打小就爱红,这回可供足你穿一辈子了。”
袍儿低下头,双唇抿出一抹浅扬的笑,“打八岁起我跟着姑娘,除了背不出茶书,从没受过什么委屈。到了侯府,侯爷待我也是一样好,从不把我当做使唤的丫头。
“我从前还想过,这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了,再快活也没有,没想到还有这般梦不着的际遇,这都得托姑娘。怪不得入侯府时坊主说,后头还有大福份等着我,我从前只当坊主哄人呢。”
“这是你的命好,接着就是了。称呼也需改了,如今论阶行,你比我还高呢。”
笑孜孜的吉祥忽觉思出什么,奇道:“坊主之前便知,有大福在等着你吗?”
不过瞬间的明悟,随即那缕不该由她触及的思绪,随闺阁笑语弥弥而散。
立冬之后,天地寒凉,出入皆寻出了羽缎斗篷。这日早起,天色阴沉似要落雪,一径到晌午也没下,穆澈从外头回来,进了度林轩,将裹着寒气的青氅交给下头。
楼上破格地点了沉水香,暖香中一道娇影,披着素兰褙褂支颐窗下。
穆澈瞧情形不对头,看了琏瑚一眼,琏瑚赶忙摇头,老虎追着屁股似的退了出去。
穆澈一面打哑谜,一面轻步走近,挽松鬢、趿散履的女子并不理会,面前纹窗未开,不知在呆看什么。
他自计没有得罪她的地方,过去圈揽柔薄的衣衫,“姑娘在参什么禅?这里有风气,莫着了邪寒。”
吉祥面上寻常,就势转身正对他,细柔的双指在案上敲了两敲,“我有件事要问你。”
她一脸的郑重,穆澈忍俊后退两步:“请问。”
“那日,”吉祥咬了咬唇,隐藏得不甚好的一丝懊恼闪过眉鬓,仍复直视他道:“那日你怎么认出昌黎郡主来的?”
“……嗯?”
穆澈以为多大的事。去宴不日,他自己忙着些事,吉祥隔日宜亲会友的也不空闲,不想还惦记这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