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之后,他面色冰冷地摊开手掌,生着薄茧的手心中央,是一只融化半边的木犀油妆瓶。
这只在焦墟里找到的妆瓶他认得,那是他听从公子交代,寻人为风度林那位姑娘研制的,独一无二的无香桂花头油。
……
门掩黄昏,掩住这一处搦笔端方的身影,也遮住另一个瑟瑟泣咽的娇人。
一方破陋的小院木门虚掩,与猪窝无异的床铺上绑着个尚有姿容的娇小女子。
宋老二大马金刀坐着,把玩着不知用来做什么的油腻小刀,比量少女的眼耳鼻口横量竖取,一直等她哭到脱力,才精准地挑开封口的绵布——或者抹布、又或是袜子——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不是什么狗屁君子,没有脸面顾忌,不懂轻重拿捏。所以,你最好不要说错话,免得身上添伤。”
周秀嘴里没了堵头,反而喊叫不出,望着散发腥气的刀尖,恐惧地呜呜吞泪。
宋老二毫无怜惜之心,顶着一张死人脸:“说说吧,欺负过什么人,怎么欺负的?少一句话,多一条疤。”
东方既白,烛余残烟。
洛诵敲门入未佳斋,穆澈刚好停笔。
书案左侧齐整整地码出一尺高的缥帙。一夜功夫,竟写出这许多。
穆澈放笔捏了捏眉心,洛诵忙给公子倒了杯水,穆澈右腕发颤,险些跌了茶杯。
“公子。”
没等洛诵心疼,穆澈揉着酸麻的手腕问:“手里拿的什么?”
“是昨夜度林轩送来的两卷茶书。”洛诵低声道:“姑娘说只能帮上公子这点事,要公子……别太难受。”
穆澈目光虚渺,凝了一夜的心力涣散,泛出温温茫茫的柔情。
犹记她访拜茶师前,托他寻出几本茶书眷抄,没等写上几页,却耍赖嚷嚷手疼……
宣上的楷字极尽周正,有关茗荼的字句,是他记忆难及之处。
穆澈一页接一页地翻,目光清柔如水:“她昨夜过来了?”
“姑娘没来,是洺萱姑娘传的话。”洛诵的话音戛然止住,目光定在公子鬓边。
穆澈看着他神色,瞬息便明白,虽则不自见,玉透的手指仍准确搭上那两根一夜生出的白发。
语气恍如千帆过尽的平和:“帮我拔了吧,伯母瞧见会伤心。”
他越这般不露形色,洛诵越不是滋味。低头应了一声,迟迟没动手。
穆澈瞥瞥他,无奈:“你都多大了。”
“我,我没怎么。”洛诵红着眼圈此地无银,他自来是冷肃,如此孺子情态,只显露在穆澈面前。
刚抬起头,忽听公子问:“查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