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何以客气。”穆澈反提壶给宋老爹倒了杯水,动作随和写意,“吉祥有赖您照料多年,往后自是家里人了。”
这一句话的份量比山比岳,折煞得宋老爹半天没缓过神儿。
直至贵客离开,老头儿虚弱地喘出口气儿,惊悚地摸着胸脯:我我我,和侯爷成家里人了?
还府后直接回到度林轩,已成穆澈近日的习惯。掸去外氅,他看见小书房的书案上备着一盏碧澈的扶芳饮。
比水头最佳的翡翠还要鲜明的好颜色,只能出自一人之手。
穆澈眉间的凝思散开,难得露出一个真切的微笑。
等到指尖触及冷透的盏沿,他的脸色倏尔不对劲。
那一刻他不能追及自己想到什么,只有不好的预感像一道抢目的紫电,瞬间击白他的脸。
他当即奔上楼,贯来沉稳的人踩出一串慌乱足声。
——吉祥房内无人。
过一刻功夫,外头方吵闹起来。是吉祥说要庭中看雪,下楼后支开了左右随从,孤身一裘,这时里外找不着人影。
琏瑚急忙上楼来瞧姑娘是否自己回来了,空空虚室,当头就见大公子颤着手扳住槅阑,苍青面色,是她前所未见的气象。
……
将最后一件包袱置妥,周容川扶着帷篱垂至半腰的少女坐进马车。
少女的情绪似仍不稳,松开周容川的手时不安地轻呼一声,周容川忙轻声道:“哥哥在呢,秀儿不怕。”
——周秀被掳走四天,杨氏寻死觅活地哭了四天,周容川心惊肉跳地找了四天。就在他绝望到想要求上卓清侯时,周秀同几日前的自己一样,被套在麻袋里扔回了周家门口。
周容川第一眼看见妹妹,险些不认得这个满身刀痕的人是秀儿。杨氏吓得昏过去一次,转醒后很怕女儿遭了祸,按着儿子不准声张。
待为周秀检查了身子,依旧是完璧之身,只是她身上的刀口,深深浅浅,足有二十多处。
六刀在脸上。
被送回的少女双目呆滞,已近失心,不停抱住自己呢喃:“我已经说了,我已经都说了……我说一件他划一刀,我不说逼着我说……逼着我……”
杨氏疼得心都碎了,哭天抢地大骂:“秀儿呦,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狠毒至此!”
周容川多少能猜及……这是有人在为周临出头。
妹妹小时候的刁蛮他晓得,那些对周临的欺负,伤害皆落在那人心里,不想经年之后,又通过这种方式报还到妹妹身上。
心疼自然是心疼,然而又能去找谁算账?杨氏终于知道了厉害,再不敢在京城耽搁,前日已由家人送回霄州,这一日周秀的精神好些,周容川便拟起程送她回家乡。
刚跨上马,另一驾青缯马车汹汹驶至宅门前,横拦住一行去路。
驾车人和周容川照面过几回,见到更不客气,冷声问:“周大人这是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