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许喋喋了一路,洛诵耳根受罪,早是烦之又烦,趁着使队整休的空当下马离了他,取铫给公子煎最后一付药。
等到汤药煎好,那张弥勒佛似的笑脸又凑过来,眯眼打商量:“哥哥辛苦,我送去呗?”
明知他是好奇,洛诵懒得废话,将冒热气的托盘递在他手里。容许狡狡一笑,转着眼珠把药送轿中。
一晃出来,洛诵瞟见这厮拈搓下巴琢磨的模样,压声问:“还没说话?”
容许眉梢生动地一翘,啧啧点头,“稀奇,我还没见过大公子这么个置气法儿。”
洛诵向遮密的锦辇望了一眼,心说这算什么,大公子为着那姑娘,敢拿命来赌。
往常人誉的什么“行藏高洁,不重声色”倒好笑了,他旁眼观瞧,公子这是一发朝“拓落不羁”发展去了。
心叹一声,纵满心疼惜公子胡乱糟践身子,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辇中颇受冷落的姑娘心同此想,乖觉地守在香木御座一角,觑人喝完汤药,忙伸手递上一枚杏子脯。
穆澈又不是小孩子,淡漠地撂下药碗。
耽搁几许,那一截藕腕仍固执而讨好地举着,虚倚厢榻的男子顿了顿,沉默接过放进嘴里。
捻散指尖的果霜,一言不发。
自从他因茶敏昏迷,醒来之后就没对吉祥说过一句话,仿佛那满口“吾妻吾爱”、“与子成说”的另有其人。
巡使日程原本迫切,去找宋老二之前,穆澈已将诸事安排妥当,连医治茶敏的方子都早早抓好,是算准了这一趟行计苦肉。
找到人后不及送回府,或者说不放心,干脆就带在身边紧紧看着。
只是一言不发。
吉祥心里酸楚得拧了汁,她不是不知穆良朝待她好,只是没想到会到这样地步。
每当想到他饮毒般喝茶的样子,她就恨不得骂死自己,觇其情意如此,再不敢生别的念头,好话软话认了一箩筐,没换得一句回应。
实在忍不得穆良朝不理她,出京第三日,吉祥怯怯揪他袖角,揉水春眸可怜兮兮,隐带哭腔求:“是我错了,我再不敢了。良朝,好公子,你就不肯理我一理吗?”
——才说完,方觉似曾听过这句话,正是当日他在梅舍门外,苦声对她说的。
将心比心,吉祥益发内疚难当,当即红了眼眶,又不敢当面哭出来。
彼时穆澈敏症初平,身子尚虚,深郁地盯着啜然将泣的眼前人,眼中千般情绪,始终未发一言。
由是径默到如今。
今日他的心情仿佛好些,吉祥不着痕迹往穆澈脸上瞄了几眼,这样安慰着自己,寻机小声搭话:“……咱们走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