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澈长吐一口气,耳尖红晕久久不退。
一念想起还在等着他的姑娘,眼底又不禁泛泛温柔。
等待熬粥的空当,他看见灶旁一坛两掌高的瓮子,其中腌渍些瓜菜,想了想,便搛出切了一小碟。回头揭开锅盖,洁白的米汤中央,汇起了一层浓稠的粥油。
别看卓清侯在厨房中游刃有余,其实他所会的唯有煮粥而已,这还是因为穆温儿时得了场重病,颓丧自闭,诸食不肯下咽,父母医官都无法,才有他第一次下庖厨,笨拙地给弟弟煮一锅粥。
初时也像洛诵似的少水急火,熬成一锅米糊。
那日他足足祸害半缸米,才勉强弄出一碗看着能吃的。
幼弟子温,弱猫一样蜷在床榻上,那么小的孩子,眼中透出万念俱灰的冰冷。
那时子温的耳朵已经听不见,喉咙也发不出声音,一场高烧,收割了他聪敏的五感。少年新志,天之骄儿,一夕之间,变成可能要在余生抱残潦度的废人。那等绝望,谁人可知?
突如其来,暖暖的米香飘浮而至,像久旱田野上一场毫不吝啬的甘露,冰雪加身中一件温暖人心的狐裘,慢慢地,润化了无边恐惧,给了男孩一条回归温暖人间的路途。
看着哥哥被蒸气炙红的手背,男孩儿沉默一时,接过那一碗烫心的食物,和着自己的眼泪,一口一口吃下去。
世道艰辛,有时治愈人心,不过只需一碗粥的温度。
熬粥是需要耐心的,如有惋惜卓清侯不肯入仕的稷臣,有幸看见他此时模样,也许能明白,穆良朝通天地义理,揆古今之变,身负一身才学不假,然而他满心的温情与热情,都是留给值得付出的人而已。
性中至繁,是千卷诗书,万里疆土;情中至简,是阖家安善,粥饭可温。
等着粥饭的吉祥眯着翘媚的睫毛,在被窝里赖了一阵,披着衣衫起来。
再怎样娇懒,她也不好叫人喂她吃饭。
收拾铺褥的时候,不防从一个角落摸出一方月白素帕,上面红梅点点,染在水蓝索纹的边缘,如同一粒朱砂融于沈湖。
吉祥愣了一时,方意识到这是什么,整张脸粉了个透。
昨夜她半是懵懂半是慌悸,如堕无边醉乡,只知紧着双腿攀在他身上,连他什么时候垫的这个也未留意。到得后来……惟依本能沉沦而已……
幸而是准备了,不然弄脏寺里的床铺,岂非大大不敬?
吉祥的脸都快蒸熟了,单衣赤足趿着鞋子,手捏那团东西无从处置,最终,手忙脚乱地塞进包袱最深处。
还掩耳盗铃地打了个死结。
是以穆澈回来时,看见的便是女子在窗下含羞梳发,芙蓉绣面红菡初销,颈下一片冰肌瓷骨,如雕如琢。
朝光明霞,皎如新雪。
“看什么?”美人抬头,翠眸映朱唇,宛如被唐突了,微微发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