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这样沉默以对,久到外头的狄无广听不到声音,担心出事,轻轻唤了一声。穆澈开口示意无事,转而阖上窗扇,压低声问:“司空厘伤势如何?”
“元决一斧砍在他胸口,可惜——救了过来。”
武陌臣顿了顿,声音透出一股子冷酷:“元决押回之日,就是司空厘身死之时。而后,再将元决枭首示众,在消息传到京城之前,军中上下都会安排妥当。”
“你们……”弑官的计划轻描淡写传入耳中,穆澈霍然变色,寒郁道:“反了天吗!”
司空厘也许该死,元决的确应杀,可这样借势谋局,背后那只手就一定洗得干净?
况且,敢这样堂而皇之地交代给他,是算准了他不会插手,不会声张,做他们的同谋?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这是,武聿将军的意思?”
武陌臣注视穆澈的神色变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几许沉寂后,他郑重道:“系关数人身家性命的谋事,已全部告知侯爷。或隐或言,全凭君意。”
幽暗禅室中,百战将军行了一个诚恳的军礼,却在低头一刹,眼尾闪过一抹淬明的紫光。
溪川冰开,次日清早,吉祥谢别无名庵住持师太,使团再度启程。
除明碧山庄之外,武陌臣所领的一支精锐队也追随同行,再加上被蒙头押行的元决之流,这队伍怎么看怎么招眼。
“我现在感觉,咱们是被护送的一票肉镖。”容许骑在青骢马上笑嘲,“安全得我都害怕。”
“你去囚车里和怒山豹做伴,就不害怕了。”
洛诵冷着脸同他斗嘴,眼角瞟到前方玄骑开路的武陌臣,警惕地握紧缰绳。
没人知道昨夜这个人和卓清侯谈了什么,只知一早起来,就听说这队兵骑将沿路护送使团,直至冀幽交界,殷勤得叫人生疑。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洛诵总觉得武陌臣的余光时不时朝公子的车乘打量,好像暗藏什么心思……
同样纳闷的还有吉祥,车舆中,穆澈浅浅打个哈欠,瞧向不大开心的姑娘,“你不喜欢?”
他昨夜没休息几个时辰,此时懒倚厢壁,半卷的眸尾裹着水汽,原本的端方朗目,溢出几分桃花眸的慵魅意味。
“也没有……”吉祥低着小脸含含糊糊,“我就是,有点怕那人……”
“武将军?”穆澈倒意外,“他长相并不凶恶,算得眉目甚端,你怕他什么?”
要说怕,应是武将军身边那独眼壮汉,更令人胆寒三分。昨夜一战,冀军一方数他最为勇猛。后来才知,此人名叫柏千万,号称“独眼狻猊”,亦是绿林出身。
又不知从谁嘴里传出的小道消息,说这位独眼将军生平最喜欢吃眼珠子,牛眼马眼,越大越好,甚至还曾生嚼过人眼,不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