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廖秀蝉还很年轻,师从当世蜀东流唯一传人,中原茶道的好玩意儿全被他学了去,那场斗茗由他提出,不论蓄谋以久还是临时起意,都在情理之中。”
“提出我朝若输割让土地也在情理?先帝怎么可能答应?”真从颜不疑嘴里得到证实,穆澈心中的不真实感挥之不去,颇为震动。
“这有什么想不通,民间斗茶还有个彩头呢……”
见对面仍是一脸莫名,颜不疑一笑,沉默地品了几口雨前龙芽,忽然问:“如果有人当着你的面自言独占八才,论文作赋天下第一,你怎么想?”
穆澈眼眸微眯,自己都没注意到微微抬起了下巴,而后才反应过来颜不疑的意思。
“就是这个心情。”颜不疑没有多看他,老三老四地放低杯盏,眼睛似被茗烟迷了一下,漫起一层薄雾。
“坐拥四海无上尊崇的人,不知输为何物,何况茶道源起中原,历来为我朝高雅之征。现有一个蛮夷说,你中原的玩意儿不值一提,我西戎技高一筹,你会如何?”
穆澈眼神晦涩,张了张口,又兀自闭上。
不管他会如何,结果已经摆在面前。他沉吟道:“当年是……”
“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当年和廖秀蝉对战的可能是傅济或我,只是年龄对不大上?”
颜不疑在昌黎时已卸下了对穆澈伪饰的尊敬,这会儿一副家常样子,摇头不无嘲讽道:“哪里轮着上我们,如果是傅济,廖秀蝉赢不了,如果是我——他活不了。”
他笑得漫不经意,话音却隐带锋靡,只是穆澈仔细打量对面看来不过三十出头的那张脸,“当年……颜老板有十岁吗?”
颜不疑绷不住笑出半声:“十岁就够了。”
“……”穆澈怀疑他在吹牛,出于基本的教养没有戳穿。
话头这么一岔,他原本要问的跑了头绪,颜不疑已经先一步说:“先帝啊,太信任他的掌茶司了。”
只这一句,穆澈什么都明白了。九五之尊的帝王,威严最不可撼动,胜心也最容易挑动。当时傅济的师父得知大徒弟身负西戎血统,还与中原朝庭公然叫板,一番心血全当喂了狗,曾上京请求圣上由他出战,却因乡野白身被叉出皇城,自此心灰意冷,不问世事,至于收傅济为徒,又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他们师徒一对闷葫芦,门户里的破事儿没脸说,我好不容易才挖出这些,说来你还得感谢我。”颜不疑惬意地呷口茶,如是总结。
穆澈双指无意识在桌面敲了两敲,不知出神想些什么。片刻后他眸光复聚,“是,多谢颜老板。”而后澹然整袖,起身告辞。
颜不疑失笑,过了河就拆桥,还真是他老穆家的作风。
他冲着那道背影扬声问:“这么火急火燎赶来,是为了吉祥吧?”
穆澈脚步微顿,颜不疑倚着蒲垫长眉轻挑,有如老狐,悠悠又道:“你我都知道,这事没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