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澈目动:“子温。”
穆庭准石冻的眉心微有动荡,接着便是一只手按在他发顶。
“十一,我回来了。”
穆庭准缓缓抬头,看着那张被骤雨倾打的脸,呆滞一瞬,抱住他的腿放声大哭:“二哥!我害死了她,是我害了老祖宗!”
穆温在军中历练数月,更加劲肃沉稳,泫目揽着十一的头:“十一别哭,老祖宗登仙享福去了,她会望你好好的。”
“不会,不会的,犁然你救救我!你教她老人家来打我,教她再来骂我好不好?好不好……”
嚎啕声摧碎心肠,犯天斥地,但有闻者无不恻隐。
从小到大,没人听过放肆近妖胆大近邪的穆十一如此痛哭过,他们清楚,穆十一经此一哭,再不用任何规劝。
穆温不劝,红着眼由得他哭。待少年嗓音血哑,穆温一手将他提起来,“别让老祖宗天灵不安,她生前最疼你,收拾好颜面,进去送老祖宗最后一程。”
穆庭准依言入府,行过处人人侧目。进了灵帷,他一个头磕在棺前。
女眷们方才听见他在外痛哭,又被勾起新一番啼泣。卿儿反而忍着泪,将烧纸递给胞弟,穆庭准也无哭声,眼里连一滴泪也不见了,将纸在火盆默默焚化,哑声问:“老祖宗去前,可有话留?”
卿儿忍声道:“老祖宗临终念你,‘叫小准儿听话,以后再不可生事。’”
穆庭准注视棺椁寂默一香之久,以头撞地:“孙儿记得了。”
穆澈等在门口望见这幕,悲上加悲。正当这时,却有宫中来人传旨,一把黄绢伞遮在御前行走袁公公头顶,出示圣旨道:“东俊府小世子穆庭准前来接旨!”
一家子顿时乱起来,不知这道旨是福是祸。穆伯昭、穆菁衣领家人等拜满庭院,穆庭准面无表情跪在头里。
袁公公展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雍王德行不检,妄欺天子耳目,图动社稷根本,东俊府世子穆庭准正法以清君侧,卿屈狱以□□,无过而有功,今令骠骑大将军袁永望宣朕谕,策封为襄安大元帅,领郡三阜,追谥穆氏老夫人昭慈一等诰命尊位,钦此。”
旨谕宣毕,先有人猝然变色,望向穆庭准。
人皆道穆庭准一生心疚,便在杀人入狱气死祖母,痛声犹闻,圣上在这个时候封他做什么元帅,不是往他心口上戳刀吗?
因此事封官授印,无异于贬谪流殛;在此时一旨荣恩,无异于万刃凌迟。
穆家人齐望穆庭准,都等他开口,又都怕他开口。
“呵,襄安……元帅……”
只见穆庭准仰天桀笑一声,瀑雨逆灌入口:“好一个无过有功!好一个襄安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