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张了张嘴,但看着津岛修治的身量,忽然又对自己的行为升起了一种无力的荒谬感。
[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有些累了吗?怎么会想到要跟津岛修治讨论这种话题。]
[虽然津岛修治成熟到不像是小孩子,但是……]
“你在顾虑些什么?”津岛修治冷不丁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双锋利的鸢色眼瞳如同一把尖刀般自上而下、慢条斯理地将他整个人都剖析了开来,“还在坚持你那些无聊的正论吗?不该跟年纪小的孩子谈论心事?不该生出那样疯狂的念头?不该厌恶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愚昧弱者?”
“自己给自己施加枷锁,自己给自己套上锁链,自己强迫着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情——你这个人真是将什么都写在脸上。无趣。”
“……那么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明知故问。”津岛修治说着,“你才不是因为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才坐在这里跟我闲聊的。”
“你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将你点醒,将你说服,让你彻底抛却那些从前坚持着的信念,彻底否定掉从前的自己而已。”
“而这个人无论是谁都无所谓,孩子也好,成人也好,非术师也好,咒术师也好,都毫无差别——因为所有的理念都是你内心早已埋下的种子,你所需要的只是一点点清水,一点点氧气,来让那颗种子生芽破土、野蛮生长。”
津岛修治看着夏油杰晦暗不明的神情,问道,“我说的有错吗?”
“……不、很正确。”
“我只是无法说服自己,没有办法找到这样做的理由,没有办法将自己从前的信念彻底抛弃……那样的话,我的青春、我的过往不就都像是个笑话了吗?”
“夏油杰。”津岛修治冷静地叫了他的名字,“我可不是什么心理医生,能治好你的疾病,也不是什么会将你拉回正途的说教员,劝说你保持运动、乐观生活。”
“这一点,在你找上我之前就已经很清楚了吧?”
“是的。”夏油杰说道。
的确,津岛修治是不同寻常的孩子,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无论是两次会面中他展露出来的、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思想,还是他那一旦下定决心就立刻执行的行动力,都足以让他充分地意识到这一点了。
但更让人直观地体验到这一点的,是津岛修治身上所独有的那种气质。
偏执、顽固、自我封闭又疯狂,偏偏又带着斜阳族出身的轻巧、脆弱与忧郁,这些特质奇妙地混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住的魔力。
“那么我就直说了。”
热咖啡中飘着的奶油已经融化了,笑脸图案变了形状,黏黏糊糊地跟深色的咖啡融在一起,将它染成了稍稍浅淡一点的暖棕色。
津岛修治捻起银质的小勺伸进杯中搅了几圈,轻巧地让纯白的奶油彻底消融在了咖啡之中。
他抬眼看向夏油杰,嘴边噙着的是一丝叫人琢磨不透的笑意。
“既然你都已经走上咒术师这条不同寻常的道路了,那就再离经叛道一点,再偏离正轨一点,融入其中吧。”
“反正,你们之中疯狂的人、荒诞的人、热爱异常的人都已经数不胜数了,再多你一个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