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所说的也并非是什么特别的话语,大多琐碎又平常,像是跟同居人一般释放着些微细小又温柔的善意。
[纽扣掉到角落里了。]
[游戏不要忘记存档哦。]
[你昨天把配套的头绳临时借给玩偶了,去找找看吧?]
……
[脸上沾上果汁了,去用水洗一洗吧。]
亚路嘉听话地去了。
他拧开了水龙头,在涓涓流下的透明水流下沾湿了手帕,对着镜子擦拭着脸上的污渍。
光滑的水银镜面里倒映出了他自己的模样,穿着母亲喜欢的小众的民族服饰,留到了腰间的鸦黑长发上束着配套的铃铛发饰,看起来就像是女孩子一样。
亚路嘉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开了口,近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谁?”
像是自言自语般,他喃喃地说着,“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亚路嘉的脑袋里像是装着数不清的疑问,困惑又好奇,连珠炮般地发问,“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话?你是幽灵吗?还是某人的念能力?你会消失吗?”
理所当然的,他没有得到回应。
毕竟连那偶尔响起的声音都如同异世界传来般飘忽不定、带着信号不良的颤波与异化,突兀又跳跃。
同居人无法自由地跟他对话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即使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小孩的嘴还是肉眼可见地瘪了起来,漂亮的眼瞳中带着湿漉漉的失落,“我还以为你想要跟我做朋友呢。”
洗漱间的灯光忽而一明一暗地闪了闪。
在仅有一刹那的昏暗之中,亚路嘉看见了镜子中倒映出的人像突兀地变换了模样。
鸦黑的长发,洁白的面庞,灿金的神铃,圣洁的白衣绯袴上沾染了暗沉凝固的污浊血色,镜中的那个孩童有着跟他一模一样的五官,正朝他微微笑着。
他的脖颈之上,一支尾羽红艳的箭支深深地埋进了血肉之中,绽出一片模糊又可怖的伤痛来。
他的眼瞳之中流露着欢欣与雀跃的彩色,面色却苍白单调的没有一丝血色,泛着死气沉沉的青白,眉眼弯弯,唇瓣微张着,像是在朝他说着话。
红与白,孩童与创伤,笑容与死气,不可侵染的圣洁与发黑发硬的污血。
这些对比强烈的色彩,这些匪夷所思的组合,无不让人生出有些荒谬的错乱感来。
那是有些可怖、令人心生恐惧的画面。
但是诡谲、阴郁到了极点,却反倒自那阴惨惨的怪诞之中生出了些妖异的美丽。
下一秒,眼前的空间便重新明亮了起来,镜子里的人影也如同泡沫般消散了,只泠泠地映出了亚路嘉自己略有些怔愣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