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飞看着他,跟看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区别的眼神,冷淡且疏离,语气也是客气的,“不用了。”
简短的两句对话,很平常的询问与拒绝,却让宋然懊恼了很久。
他从来不是多嘴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那么一句,那三个字他也听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让他觉得胸口发闷,也许连他自己都知道,他跟沈闻飞的交集,顶多就是诸如此类的对白。
宋然白天在校门口卖烤红薯,晚上还有一份零工,在一家快餐店当服务员,他初中辍学时才十五岁,打的零工工资都被压榨得厉害,现在快成年了,情况才好一些,每天他的生活都很充实,换句话说,在同龄人尚在学校里接受教育时,很小年纪的宋然就需要为生计忙碌发愁了。
大部分被迫放弃学业的人,都有一个乱糟糟的家庭,宋然亦如此。
五岁那年父母离婚,母亲再嫁,他留了在父亲身边,父亲宋伟酗酒,喝得酩酊大醉就会耍酒疯打人,幸好还有奶奶一直护着他,他才不至于被打得皮开肉绽。
宋然的奶奶眼睛不太好,年轻的时候在工厂做工,被毒烟熏坏了眼睛,随着年纪上涨,可视范围越来越小,在宋然十五岁那年彻底瞧不见东西,也正是这一年,宋伟因赌借了巨额高利贷还不上,在一个深夜留下老弱跑路了。
催债的人上门来,见到屋子里只有一个瞎眼的老太太和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小孩,要不到钱,就只能往他们门上泼油漆,但泼了也没什么用,没钱就是没钱。
宋伟跑路时,只给他们留下了两百块钱,这两百块是他们救命钱,宋奶奶藏在了鞋垫里,催债的人找不到才得以保下。
两百块能干什么,熬不了多久,瞎眼的老太太没有赚钱能力,更供不起宋然读书。
没多久,宋然初中毕业,他中考成绩足够让他上一个还不错的高中,但宋然还是辍学了,在生存面前,接受教育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他找了一家工厂,在里头打黑工,给人安装零件,政府上门来查,就跟着同样年纪的黑工躲进杂物间。
催债的人隔三岔五上门,宋伟迟迟不露面,他们又不能真的对老人和小孩做什么,得知宋然在打工,就象征性的每个月让宋然交出一半工钱,也好跟上头的人交差。
杂物间里很脏,还有钻来钻去的老鼠,宋然很害怕被抓到,只能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宋然,宋然?”
一道清冽的声音骤然闯入宋然的耳朵里,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再不是乌漆嘛黑味道难闻的杂物间,沈闻飞冷峻的脸闯进他的眼里,像一束光照亮他的世界。
宋然慢腾腾坐起来,揉揉眼睛,窗外的天灰蒙蒙的,他意识到自己午睡过头了,喃喃说,“你回来了。”
沈闻飞坐在床沿,嗯了声。
也许是回忆让宋然太没有安全感,也许是他睡昏了头,他没有忍住地伸手抱住了沈闻飞的脖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沈闻飞的怀里,声音带着点睡醒后的沙哑,“闻飞......”这样依赖的姿态,仿佛只有沈闻飞才能将他从诡谲的过往里拉扯出来。
幸好,沈闻飞没有推开他。
作者有话说:现实跟回忆会夹杂着写。
第4章
沈闻飞给宋然打包的是海鲜粥,清香鲜美,虾仁肉质爽口饱满,鱿鱼煮得不软不硬,很有嚼劲,微咸的热粥吃到嘴里,没有一点儿腥气,宋然一连吃了好几口,感觉到胃里被填得暖呼呼,不禁道,“这是哪一家的啊,真想跟他们要一份食谱。”
“你要是喜欢,让他们送过来就是。”
宋然笑笑没说话,他其实是想学了煮给沈闻飞吃。
等他吃完饭,沈闻飞拿了两个鞋盒放到方桌上,他语气跟往常并无分别,“回来路上正好有买一送一的活动,打开看看。”
也许连上天都眷顾沈闻飞这种天之骄子,宋然和他在一起这几年,他总是能遇上各种买一送一或者买两件打七折的活动,所以两人其实有很多同款不同色系的东西,而宋然当年苦日子过怕了,多多少少把勤俭持家四个字印在脑子里,所以如果知道沈闻飞给他的东西是活动时期买的,心理负担也会小很多。
他打开两个鞋盒,是一黑一白两双运动鞋,简单大方的款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情侣款,宋然也难免会这样想,他以为自己的欣喜藏得很好,其实高兴已经写满了整张脸,笑得眉眼弯弯,说道,“谢谢。”
屋里暖气熏人,将沈闻飞冷峻的神色都吹得柔软许多。
宋然把鞋子摆在玄关处的鞋架上,两双鞋子摆在一起,就像家里的两个主人,他连忙打住这个念头,能跟沈闻飞住在一起他已经很满足了,其余的,宋然从来不敢多想。
也许是昨晚严鸣的影响,趁着沈闻飞在工作时,宋然忐忑地上网查了下鞋子的价格,不禁咋舌,那看起来普通的鞋子售价竟然是以五开头的四位数,官网主打的功能是雪天保暖防滑,宋然腹诽,金子做的,能不防滑吗?
不过最近路上确实是没那么好走,他每次外出去买菜路过融雪处走路都得小心翼翼,沈闻飞虽然开车,但也要走上那么几步路,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宋然刚关闭了购物页面,严鸣的信息就毫无预兆地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