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陈医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言辞:“但你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
这次换做裴叙沉默,良久,他说:“是。”
“他离不开我。”
“你这样的心态,对治疗无益。”陈医生的语气透出几分无奈,但声调依旧是和缓的:“我还是同样的建议,如果你不想伤害他,最好及时戒断这种不健康的情感依赖。最好的办法是,你可以尝试着将爱情的部分剥离出来,放到一个合适的人身上。”
裴叙的姿态不复轻松,他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在治疗室里踱步。
陈医生没有催促,耐心地等待他的回答。
许久,裴叙又重新坐下来,他拿起一旁的素描本和铅笔,在白纸上熟练描绘着,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让他重新找回了平静。
他极其缓慢地强调:“我做不到。”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替代乔南。
十四年前,他的父母在去法院开庭的路上遭遇车祸身亡,留下了十岁的他,以及一大堆未来得及厘清的账务。
他们家并不是什么巨富,父母白手起家、千辛万苦挣下了一份家业,最后却狼藉收场。
亲戚们怕被债务牵连,谁也不愿意收留他,他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最后还是乔南的母亲周若念着和他父母在生意场上的交情,接手了他父母留下来的烂摊子,又收留了他。
只是周若虽然将他接回了乔家,但她工作太忙,连亲生孩子都没时间照看,自然更无暇顾及他。
他侥幸有了一个临时栖所,却对前路迷茫而惶然。
那段时间是他最混沌、最脆弱、也最无助的时候。
如果不是小乔南抱着枕头忐忑地敲开他的门,他或许根本没有勇气独自撑过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乔南说自己怕黑,但其实真正怕黑的人是他。
他牵着乔南的手,才一步一步从黑暗中挣扎着走了出来。
十四年的陪伴,他的亲情、爱情,全都系在乔南身上。无可转换,无可替代。
“他是我所有美好的愿景。”裴叙的声音变得十分温柔:“我没办法将他剥离出去,也不想剥离。”
他放下铅笔,看着素描本上那张日思夜寐的脸孔,眼底粘稠的暗色如潮水涌动。
无数次的描绘,他对这张脸的每一个表情都已经无比熟悉。但每一次看着他,裴叙还是无法克制心底的悸动,以及渴望。
拇指按上画中人的唇,裴叙想象着那柔软的触感,一厘一厘摩挲,直到指腹染上了铅灰,他方才停下来,神色难辨地盯着被弄脏的画像。
陈医生语气越发无奈:“你在有意放任自己,这并不是好的征兆。”
裴叙默然。
许久之后,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今天的咨询就先到这里吧。”
乔南的朋友圈发出去后,消息提示就没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