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我来取手机。”
店长从吧台后走出来,把手机放到桌子上,没有说话。
程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怪不得这个男人总是出现在这里,原来是店主啊。
店主戴个黑帽子,帽檐盖住了眼,留下分明的界限,他穿着黑色长袖休闲衫,腿上套着比较宽松的黑色裤子,看上去挺干净利落。
他的声音很低,很平缓,没什么情绪在里面,“不好意思,因为一直没人打电话过来,就翻了最近通话记录,你是第一个。”
程潇没有说话,她莫名的觉得好笑,至于为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拿起手机放进包里,“谢谢。”
“不用谢。”
他没有戴墨镜,程潇正大光明的瞅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的观察。
店长高出程潇半个头,这么面对面站着,目光却并不在她身上,如此的高度,帽檐下遮盖住的景致,她可以看的很清楚了。
这个瞎子的样貌让人看着很舒服,乍一看有点糙,细看却又干干净净的,他轮廓分明,五官立体,说实话,他长得确实不错,只是吧,稍微有点遗憾。
不过呢,虽然是瞎了,看上去却跟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不过是有些呆滞,有些无神。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开,刚要撞上桌角,程潇失声喊了句,“小心。”
男人顿了一下,“没事。”
好沧桑的声音。
狭小的空间里一片沉寂,她看着他的背影,一种难言的莫名的伤感从心底油然而生,程潇是个冷情的人,她不会悲天悯人,也不会多管闲事,更不会在无聊的人或者事上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可是就在那一秒,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难过。
这种突如其来的伤感似乎顺着音乐渗进了自己每一根神经,她站在原地,远远的,静默的注视着他。
“能给我杯热水吗?”
店长没有回应,可是没多久,他端了个杯子过来,热腾腾的,冒着暖气。
程潇赶紧上前接住,那种从心底而生莫名其妙的悲悯感瞬间被驱赶的一干二净。
“谢谢。”
“不客气。”
这个杯子看上去很特别,上头印的像是一幅画,是倒立的火山,这么漂亮的一个杯子要是摔了怪可惜。
店长已经回到了吧台,他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捯饬什么,安安静静的,没有发出不和谐的噪声,这份温和与恬淡,让人的心里很舒服。
程潇淡淡的看着他,抿了口水,温热刚好,“店长,杯子卖不卖?”
“不卖,不好意思。”
“从哪里买的?方便推荐一下?”
“私人订制。”
“……”程潇耸肩,“好吧。”
店长走进货物间,再出来时臂弯上挂着一件外套,还是黑色的,这么个全身黑的行头,像个夜行侠,像个罪犯,不,不像罪犯,长得不像,有些人长得贼眉鼠眼,有些人长得一副小人嘴脸,而有些人长得一脸正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而他,明显属于第三者。
他持着盲杖走了出来,“还需要点别的吗?”
程潇摇摇头,紧接着又觉得有点可笑,“不用,谢谢。”
店长关了音乐,“不好意思,打烊了”
“好。”程潇低头打开包,“多少钱?”
“一杯水而已。”
“多少?”
“一块。”
“没有一块”她摸出一张钞票,“五十。”
“算了。”
“不行。”她把钱按到他手里,“哪有白喝的。”
“……”店长无可奈何,“找给你吧”
程潇没有回答,默默等着。
店长走回吧台,打开钱柜数出四十九块,给她送了过来,“你数数。”
程潇接了过来,笑了笑,揣进包里,“不用了。”
忽然,外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呦,豪车啊。”
“瞧这车身,我摸摸。”
随即,几个男人互相架着彼此,晃了进来,吆喝道:“老板,来几瓶酒。”
程潇抬起目光,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粗鄙之徒。
店主拄着盲杖走了过去,“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卖酒。”
“怎么,怎么就不卖了,去给我们拿酒来。”
“听见没有?磨叽啥呢?”
说着,其中一个推了他一下,呲牙咧嘴,嘲笑道,“呦,瞎子啊,真稀罕,哥几个看看,人家瞎子都能当老板,看见没,学习学习啊。”
程潇看了他们两眼,心里头有些恶心,“这里是咖啡厅,不是酒吧。”
醉汉看到程潇,突然就乐了,笑眯眯的上前,“呦,还有个美女啊,长得真俊,来陪哥们几个喝几杯。”
程潇站了起来,刚要说话,店主过来拉开醉汉一下,挡到程潇前头,“我们这里真的没酒,这附近有酒吧,还请你们到那里去吧。”
“你让开。”店长被推搡到后头去。
程潇面色平静,淡淡的看着几个醉汉,刚要说话,又被打断了。
她就觉得手腕一紧,又被店主拉到身后,“这是我朋友,几位大哥给点面子,不要为难我们,开门做生意的都不容易,再说了,何必为难我一个瞎子,小店真的不卖酒。”
程潇看着挡在自己前头的男人委曲求全的样子,心里头格外不舒服。
醉汉拽住店长,猛地一搡,叫骂道,“你个死瞎子,也当哥几个瞎啊,就你破残疾能讨到媳妇?滚一边去。”他抢过店长的盲杖,放在手里把玩着,笑呵呵的,“这玩意那么细,哥几个说结不结实啊。”
“试试呗。”
他用盲杖抵着店长的腹部,戳了两下,然后放到膝盖上。
嘎嘣——
断了。
店长往前一步,“你们干什么?”
醉汉把盲杖随手扔到地上,扬着下巴看着店长,一副吊炸天的表情,“怎么,打一架!”
他又推了店长一把。
咚的一声,他撞上了桌角,听着都疼。
程潇扶住他,对几个男人说:“我已经报警了。”
醉汉龇牙一笑,上去就摸她的脸,“小娘们吓唬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