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恕道:“不,你不失察,你不敢说而已。”
他抬头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铅色成了黑云,灭顶一般压在京城之上。李奉恕慢慢道:“周将军,孤对不起你,你想南下募兵是来不及了。这段时间你一直考察京营,什么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你拿着摄政王谕令去,赌一把看看你平时的威名到底……是不是虚的。”
周烈深深看他一眼,转身便走。重甲在他身上,金属的声音切割着凝固的冷气。
王修从外面进来,仿佛平常落衙回家吃晚饭,他扶着李奉恕:“我刚才还想,你非得气吐血不可,你还真吐血了。”
李奉恕道:“京郊的驻军竟然被赶走了,全部给贵人们圈地成庄子。你说现在这些王公贵族皇族公主的,后悔吗?”
王修道:“一啄一饮,一报一还,你生什么气。”
李奉恕一笑,胸中拉风箱:“我这两天做梦呢,什么后装铳,什么大航海,还改革银政,我想得真远,真远,我昏了头了!你看出来了,你肯定看出来了,好不好笑?”
王修道:“殿下,这世间多是跟风盲从者而缺继往开来者,有什么好笑?”
雪还在下,簌簌地飞舞着,李奉恕看着王修,王修看着李奉恕。
李奉恕流泪了。
这个一直强硬的钢铁一样的男人流泪了。
王修伸手,轻轻扫他头发眉毛上的雪,不经意地擦了他脸上的眼泪:“殿下,总得有劈山开路之人。天下总得有一个吃这个苦的人。朝前千年,往后千年,都得有这样的人。而您,恰恰是那个为大晏开路的人罢了。殿下,我帮你,穿上披挂吧!”
京城里乱成一团,东直门西直门两处人潮拥挤,很多人扶老携幼要离开京城。京城戍卫司把九扇城门全部关闭,指挥使张敏奉旨将人群全部驱离。这边忙着,不时就有人递条子递话,这个阁老的家眷要出城,那个侍郎的使仆要开门。有些镶金裹银的马车直接驶到城门口,一车车如花美眷,一车车金银珠宝,驱离了老百姓这些马车又围了上来。说好话的恐吓的贿赂的,死也要跑出京城。
张敏喝道:“末将有皇命在身,恕不能照办!”
有人骂:“你可知我家大人是哪位?各退一步,日后好相见!”
张敏冷笑:“我哪知道你家大人是哪位!这位小爷您听清楚了,咱们有没有日后,都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