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森看父亲,又看摄政王,和认真地跟陛下解释:“福建去年饿死人啦。”
陛下以为福建是何首辅女婿宁一麟讲的那个福建——凡福之绸丝、漳之纱绢、泉之蓝、福延之铁、福漳之橘、福兴之荔枝、泉漳之糖、顺昌之纸,无日不走分岭及浦城小关,下吴越如流水;航大海而去者,尤不可计,皆衣被天下。
王修声音深而远:“陛下,福建的确大旱,成庙天承六年七年,连续大旱,福建一省赤地千里,曾游击率船队移灾民前往台湾拓荒开垦,实属安民和众大举。”
小皇帝愣住很久,他往桌案上一趴,开始大哭。曾森吓坏了,为什么哭?小皇帝哭得小身子一抽一抽,摄政王抱起他:“陛下哭什么。”
陛下并没有解释他在哭什么。哭萨尔浒,哭连福建都旱,还是哭福建和西北都饿死了人。小孩子的哭声特别惨,撕心裂肺,哭得曾森都开始抽泣,哭得李奉恕眼圈都开始酸。他安慰不了小皇帝,一阵大风吹进武英殿,地上的十年前萨尔浒的战报翻滚旋转,绕着所有人的腿垂死挣扎。
曾芝龙攥紧手中的八个字:“没想到,我能得王都事美言。如此,殿下,我是君子么?”
王修道:“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宜民者,君子也。十八芝可是海盗,亦可是……大晏帝国海上长城。”
曾芝龙紧紧盯摄政王,摄政王一笑:“你,不错,很不错。”
王修垂下眼睛,李奉恕对曾芝龙道:“明日,你去鲁王府日讲。”
曾芝龙一扬眉毛,然后笑了:“殿下想听什么?”
“讲水师,讲海战,讲台湾。曾卿可去准备一下。”
曾官人,曾游击——曾卿。
曾芝龙恢复那多情顾盼的神采:“臣……告退。”
王修还是没表情,李奉恕拍着怀里的陛下,对王修低沉道:“灼灼桃华,宜室宜家。我终于想到配得上你的下一句,嘉乐君子,宜民宜君。”
曾芝龙一脚踏出武英殿,清风迎面,他眯起眼,抬头看向骄阳,明明炽盛。
曾森眨着眼睛看大人们离开武英殿,心里非常不快。他觉得是这些大人惹得陛下哭。陛下哭得缓不过劲儿来,一顿一顿地打嗝。曾森摸摸陛下的圆脸蛋:“不哭哦。”
两只团子不约而同地想到摄政王在曾芝龙手心写的字。陛下眼睛肿肿的,声音颤颤的,拿枝毛笔对曾森道:“我也要在你手心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