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城抬起脸,眼泪汹涌,牙齿咯咯打颤:“会死的,救不活了,会死的!”
陈驸马没发觉自己也流泪了,又不知道怎么劝。权城面色像个死人:“我我我作孽了,我害人命,三清在上,三清在上……”
陈驸马两只手捂着脸,嗓子紧得一声也发不出来。
世道如此,三清能如何。
白敬一路死咬高若峰。捉住高若峰,帝国有三四年的喘息时间。白敬靠着马鞍翻看地图,邬双樨担心这位白侍郎随时会昏过去。
高强度行军邬双樨自己都不太行了,白侍郎脸上不仅没有血色,也没有肉色。研武堂还没有回信,摄政王的高压下兵部会配合,传令还需时间。白敬知道朝廷的难处,各处需要赈灾,再来兵事简直是要敲骨吸髓了。
两难的境地。不打仗没有太平,没有太平没法种地。可是,没法种地,哪里来的军粮?
邬双樨过来问:“白侍郎,您还好?”
白敬笑着摇头:“没事,埋锅造饭之后马上启程。”
邬双樨点头:“卑职明白,卑职吩咐下去,不得骚扰平民。”
白敬几乎睁不开眼睛,往后一仰:“应该,也没什么平民了。”
邬双樨一愣,白敬睁开眼:“此役事关国运,大家共勉。”
邬双樨点头。白敬等邬双樨走开,抬手刷地给自己一嘴巴。脸上火烧地疼,把自己打醒。他掏出宗政鸢写的《屯田议种疏》,一页一页翻。观其人必先阅其文,临出征之前,白敬跟王都事要宗政鸢写过的文章。王都事怔愣半天总算想起来宗政鸢写过的东西,难为王都事还翻出来了。
宗政鸢字不错,就是这个文笔……白敬一面唾弃宗政的文笔一面看。宗政回忆自己当马匪的奶奶如何开山立寨,开垦山里荒田自耕自种。他得出个结论,如今屯兵多有弊端,这是因为军屯土地都被官员军官甚至大商人瓜分,把屯田兵当成自己私奴。军人就是军人,即便种田,也是为了军粮。既然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干脆屯天子的田,种自己的军粮。
初读之下全篇狂妄语,不知所谓。再读白敬冷汗涔涔,他仿佛看出宗政说到一个紧要的点上——也就是摄政王殿下能容得了这个马匪胡说八道!
第三遍读,白敬想起右玉。摄政王殿下并未批示宗政的上疏,许久之后,却默许了右玉的存在。右玉现在土地谁的都不是,名义上直属朝廷,可是朝廷不敢多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