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上传下达是痛快多了,奏章蜂蛹至京,通政司忙得通宵达旦,各个不敢回家。
王修眼神一黯,并非长久之计。太祖手段酷烈无人敢非议,大晏是他开的国。李奉恕到底只是个被从山东拉过来准备当摆设的摄政王,谁能想到他如今能走到这一步。老李豁出生前身后名,王修必须考虑。
……稍后跟他讲。王修心想,现在不是时候。
王修翻到一份福建来的塘报,心里一乐,学着曾芝龙的口音笑道:“胡建来的。”
曾芝龙官话总体练得字正腔圆,不仔细听的话听不出来他有点胡福不分。随即王修又纳罕,胡……福建的政务怎么发京营参谋提督来了,京营驿只收军情。
王修一翻折子,还真是军情。
福建总兵余子豪上报福建水师把总徐信肃镇压民乱有功。
王修皱眉,福建有民乱?怎么民乱没报?王修心里发疼,他知道饥饿的百姓是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
那个帮他搜集信息的书斋“叶铺”,曾经卖给他曾芝龙的底细,现在叶铺卖给王修大量福建搜集来的舆情:连福建都旱了,可见天不容大晏,李家要滚蛋了。
王修气得攥拳,可是无可奈何。他还是欣赏曾芝龙的,起码曾芝龙真的把灾民往台湾运。十八芝的一部分船队现在还在做这件事,曾芝龙的理由很简单,台湾晏人不占就全让红毛番鬼给占了。
王修捡起那本奏折,福建总兵余子豪,水师把总徐信肃……
他灵光一现,马上想到陈春耘跟他讲商运时讲到过的荷兰人强霸大晏南海,低价买大晏生丝,再高价卖给其他国家。多径一道荷兰人的抽头,晏人赚不着钱,其他国家也赚不着钱。荷兰的商运局能做得如此成功,全赖跟他们合作的晏人,尤其是走私的海道。这帮人有家无国,什么都能卖。陈春耘提到过一个“徐信肃”,是个海盗头子。王修摸下巴,难道就是这个水师把总?那福建总兵余子豪是怎么回事?
如此一来,竟然全连上了。怪不得那个葡萄牙教官要上那么一道折子,这个葡萄牙人也是厉害,什么都敢说,连大晏的官员都指名道姓,看来是被荷兰人欺负急了。
王修一拍桌子,叫过京营驿马:“进城,去请陈春耘。”
虽然曾芝龙跟荷兰人翻脸了,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都想杀他,所以他心向大晏,但是海上的事,王修还是更信任陈春耘。
“是该动一动了。否则什么蚊子苍蝇的,竟然都猖狂起来。”
陈家一个儿子在白都督擒高若峰之前便去了右玉,中原动荡通信困难,陈老夫人日思夜想天天哭。另一个儿子被困在京城动弹不得,想回广东都不行,陈老爷子每日唉声叹气。忽然有京营快马来报,王都事请陈官人至京营叙话,陈春耘一脑袋扎出来,上马就走。他快憋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