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芝在海面上纵横这么多年,成为最大的势力。货物总是从岸上来,再回岸上去。若是岸上没有根基,真当海面蜉蝣,十八芝早不存在了。越做越大,番鬼想除掉曾芝龙,大晏也想消弭祸患,曾芝龙选择了投靠大晏。
小皇帝蹙眉,那么曾芝龙反了就是为了什么?
曾森的视线牢牢盯着海图上面排着的木船模型。他像是看到了梦境里十七都卫的战船,被焚烧炸烂拆毁,巨兽趴在岸边老老实实等着自己的毁灭。
他眼中涌出热泪。
泉州港海战中,负责斥候探马的清远都冲锋舰船船身遭重炮,整体崩毁,沉入海中。
福建总督亲赴观战,确认无人生还,立刻再上奏章,历数福建惨状。曾芝龙烧毁粮仓,导致赈灾粮烧毁的烧毁,丢失的丢失,福建赈灾无法进行,请求朝廷再调拨粮食进福建。
只是……曾芝龙还没有抓住。最重要的是他身边那个同知,必须除掉。陈同知一死,这个死扣,就正式打上结了。
诛杀曾芝龙,铲除了首恶,往下的事情,容易多了。
朝野议论纷纷,奏章疯了一样涌进北京。右玉状告陆相晟的地主呼号奔走,延安府被白敬诛杀的卫所指挥使遗孀遗孤进京告状。四川总督参秦赫云目无王法私交蜀王,其罪当诛。宗政鸢在山东黄岛养轻兵营的事情突然被翻出来,轻兵营的招纳选拔以及军需供给全部有证人,国丧期间养私兵,大逆不道包藏祸心,必须问罪九族。
北京忽然变了天,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摄政王打着伞站在皇帝陛下亲手栽种的“国柿”前,遮风挡雨。
摄政王仔细谛听雨珠落在伞面上清脆碎裂的声音。
福建水师的船撤去,海面平稳如镜。浅水湾一处滩涂边突然潜上来四个人,拖着吊在充气猪脬上的奇怪包裹。闽军头一抠嗓子眼,呕出用铜球蜡封的陈同知亲笔奏报。铜球蜡封吞咽,是海盗常见的藏秘信方式。在冲锋舰船沉船之前的那一刻,闽军头果决把铜球一吞,所有人跳下战船。砝码吊在重启猪脬上,在水中游动时拖着反而比在陆地上提着轻一点。
两套砝码都没事,冲锋战船上只活下来四个人。
闽军头一抹脸对着海面一抱拳:“清远都全是送死的船,各位走好。我们这就去完成老大交代的任务了。毕竟清远都无论送什么,都要送到。”
“闽军头,咱们怎么上京……”
“坐船。渔船走私船海盗船,只要有船,哪里会困得住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