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沙哑着声音说:“去明月宫。”
明月宫里,月未明。
皇帝跌跌撞撞地冲进明月宫里,一头栽倒在床榻前:“明轩……”
他那么绝望,那么痛,那么孤独。
“明轩……你醒过来好不好……你醒过来……你骂我,训我,你醒过来,我求你醒过来……求你……”
白明轩仍然沉沉昏睡着,任由旁人怎么呼唤哀求,都再也不肯睁开那双星辰清冷的眼睛。
侍女轻声说:“陛下,小皇子今天哭得厉害,太医开了些药,奶娘不敢用,让奴婢先来禀报陛下。”
皇帝有些头痛,艰难地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朕去看看他。”
那天白明轩一簪穿喉自尽在床榻上,那两个孩子卡在将生未生的半路上差点憋死,被产婆强行拽了出来,才保住命。
小皇子的那个出来的晚了,身体一直不好,夜夜惊梦总是哭得筋疲力尽。
皇帝来到那个小东西身边,小皇子还没哭完,沙哑着喉咙歇斯底里地哭着。
皇帝忍着头痛慢慢把小皇子抱进怀里,喃喃道:“你在害怕吗?朕也怕,朕怕你母后再也不会醒过来,朕怕他再也不会原谅朕了……”
小皇子察觉到父亲的气息,哭得声音低了点,委屈得一抽一抽。
皇帝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朕带你去看母后好不好?你们还没见过他呢。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看最温柔的人,以前总是对朕冷冰冰的,可朕就是喜欢他,看到他就没了魂,像条傻狗一样。”
皇帝带着小皇子回到明月宫,轻轻把襁褓中那一团软绵绵的小东西放在白明轩身边,让他们紧紧挨着彼此。
小皇子不哭了,眨巴着琉璃珠似的眼睛,仰头看着沉睡中的那个人。
皇帝不知是头痛还是心痛,痛得他眼里泪水都要掉下来了:“明轩……我错了……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他长得好像你,你看看他,他好喜欢你,你怎么舍得不要他……”
白明轩徘徊在忘川河边,把前尘过往一一梳理回看。
九和镇的阳光总是暖融融地熨烫着心口,一年一年春去秋来,他过得不算痛快,却也顺遂安稳,衣食无忧。
那个一会儿痴傻一会儿清醒的野人还在院子里摆弄那堆半死不活的花,白明轩坐在高楼上俯身而望,淡淡地说:“别弄了,我不喜欢杜鹃,太难养。”
野人抬头:“你喜欢杜鹃。”
白明轩懒得再争执这种小事:“上来,吃饭。”
九和镇里白少爷的日子过得寡淡无趣,除了吟诗作画,就只剩一日三餐还有点滋味儿。
野人却偏偏是个尝不出味的粗人,吃什么精致东西都像牛嚼牡丹。
白明轩慢慢用着红薯奶油泥堆出来的花,野人坐在他身边撕咬着整只烤熟的火鸟。
白明轩叹了口气:“以后这种东西给他切好了再拿上来,省得他乱啃乱咬扰得别人都没食欲”
野人嘿嘿地笑,边啃边笑嘻嘻地瞄着白明轩清雅如画的那张脸。
天有些凉了,屋里生着火盆。
白明轩用过午饭后就开始犯困,坐在暖阁的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看了两页,就昏昏沉沉地想要睡着。
酒意沉沉销欲睡,浮生寥寥半日闲。
那个粗壮高大的野人蹑手蹑脚地靠近他。
白明轩听到了脚步声,却也懒得搭理那个时疯时好的大家伙,依旧半睡半醒地靠在椅子上。
那野人在屋里踢里哐当地不知在折腾什么。
直到白明轩快要被吵得睡意全无了,那野人才安静下来,悄悄把抬起他的双脚,放在了一个平整温暖的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