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後,御书房内,透著黄纱窗,浓郁的桅子花香渗进来,和著屋子里的熏香,在这夜色里,益发浓洌得使人陶陶欲醉。
翻看著手中的春宫图册,宣帝陈景琰眼中的笑意更浓。
“臣弟参见陛下!”陈景珅匆匆忙忙进来,正要开口,却被打断了。
“景珅来得正好!”宣帝兴致颇高,“朕预备了好东西送给你!”
他从书桌上拿起另一本同样的春宫画册递上,“这可是太虚坊最新出的,嬉嬉钓叟亲笔绘制,全天下也就这麽两本了。本来是不卖的,朕费了不少银子才弄到手。你快瞧瞧!”
“皇兄!”陈景珅现在可没心情看这个,“据探子回报,李若棠苏明桑师兄弟俩已经出京了。”
“是麽?”宣帝好似事不关已,不咸不淡。
陈景珅有些看不明白,他之前明明还说要一箭双雕的?怎麽此刻人都跑了,却无动於衷?难不成皇兄已经知道自己之前偷偷对庄净榆的通风报信了?他的额上暗暗沁出了一层冷汗。
“那臣要派人去追麽?”
“追?”宣帝故作诧异,转而轻笑,手指点著御书案,“还记得表兄放净榆离开时曾说过一句话,心都不在了,留著人又有何用?”
陛下什麽时候转性子了?他不是这麽良善大度的人啊?陈景珅小心翼翼的试探,“那此事……就这样了?”
“当然──就这样了。”陈景琰很是无所谓,却话锋一转,“只不过,苏明桑已经接了大内侍卫的令牌。他若是走了,朕倒要看看,有哪只大胆的鳖,敢进朕的甕中来!”
那寒潭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身为帝王的莫测高深,这才是真正的宣帝!
此刻,这只大胆的鳖正在京郊,与大师兄一道,送别两位师弟。
“卢公子,此次的事多谢你了。”庄净榆深施一礼,“还累你有家不能归,实是抱歉。日後若有用得上我们师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庄少侠客气了!此事说起来也是因我而起,若非我的莽撞,也不至於连累得李少侠和苏少侠有此牢狱之灾。反正我已因此事被军中放了一年大假,正无事可作,正好随著李少侠在江湖中游历一番,却比困在京城快活得多!”卢秋庵只觉眼前这人风采更甚往昔,月夜下更是丰神如玉。
初相见时,是重阳节宫庭里的菊花宴上。
卢秋庵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很好,淡金的阳光斑斑驳驳洒落一地,和落叶一起,交织成一片温馨秋意。
大殿内外,各色菊花竞相绽放。
绿牡丹、墨荷、红衣绿裳、十丈垂帘、玉楼春、蟹爪金……名品异种美不胜收,红霞金黄月白翠绿墨黑绛紫……色色冷豔勾魂。
彼时,他因著世袭,刚入行伍,那天是第一次进宫值岗。
见达官贵人携著家眷次第而来,一派富贵和乐盛景。可谁都知道,老皇重病即将故去,正是立储夺嫡的关键时刻,表面的团花锦绣下却暗藏波涛汹涌,重重杀机。
正沈闷间,就见紫衣永安侯携著一位白衣少年翩然而至,如清风般吹开了脂粉气闷,又如清泉般洗亮了人的眼睛。
视线不知不觉就被牵引,二人站在庭中不知说些什麽,就见紫衣侯随手摘下一朵小小的青菊簪在少年流云黑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