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撩人的功夫倒是日益精进啊。”丞相点点将军的鼻尖,“你这套用在二八年华的姑娘身上,还不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哪里哪里,都是跟相爷学的,一点皮毛而已。”将军故作君子,揶揄他。
丞相撑着头,眯起眼睛端详将军的神色,正色道:“本官可不是姑娘。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刀枪不入,过了这阵子,日后尽管来吧。”
“为什么还要过一阵子?”将军反问他。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本官这阵子有的忙,等万事具备了,将军,恭候光临。”
将军把花瓣放在丞相的膝上,轻轻捻着,声气放低了一点:“那听起来,你要回帝都去了?”
“嗯,是要回去的,日子长了,会让人看出端倪来。”丞相的声音忽然黯然下来,尾音里带着委婉的叹息,一声声飘落在将军的心上。
将军枕在丞相膝上,鼻梁挺拔着,眉上沾了点水汽。他沉默了一会儿,那期间无边的光景都消融在他的目光中。
丞相知道将军的心思,他惆怅之余还有点隐隐的高兴,他好不容易记住了将军的名字,再住进了他的心里,曾上高楼凭栏望,英雄少年郎。
“将军莫愁,本官下手稳得很,不会有大事的。将军在边关安心戍守便是。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皇帝要摆宴席,到时候将军可一定要来哦。”
将军数了数日子,大概也就还有那么几天。中秋是个团圆的节日,听起来,充满了绵绵的祝福。
丞相心里压着心事,他没跟将军说。他笑得没心没肺,万事无关自己的样子,像他的名字一样逍遥。
“鹤山,我回去的那天,记得来接我。”
丞相挑起将军一缕头发,说:“好,我去接你。站在城楼上,看着你策马而来。”
监军的人马到达北疆的时候,太阳刚刚落山。
盘旋在天际的虎头海雕发出悠长的鸣啸,穿破几万里的长风,笼盖整片原野。
将军穿着整齐的轻甲,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丞相亲手给他绑好腰带,帮他打整好上下的行装,一身利索的,巍巍如明光。
丞相看着镜子里的将军笑,他想起过往的很多事情,想起将军那身绯红的衣裳,绣着松山明月,丞相不曾忘记。
“好了,去迎接监军的队伍吧,你是一品的大官,莫要失了脸面。”丞相搂搂将军的腰,抿着嘴笑了笑,眼睛像夕阳下的湖水,波光潋滟。
将军和他并肩走出门去,问他:“当真不再多留两天?”
丞相拉紧风袍的衣襟,站在风里说:“不留了,再过段时日就是中秋了,宫里有很多事要打整。这回监军都来了,万一被人认出来,很麻烦。”
将军还想多挽留一下,丞相就这么走了,他一个人的日子可不好过。
丞相握住将军的手,像往常一样,十指相扣。之前他给将军看手相,说跟着自己必定是福寿绵长万寿无疆,虽说那时是骗人的瞎话,现在,他倒有点信了。
风中传来了虎头海雕的呼啸,远远的,听不真切了。
“你听,鸟儿在给你报信呢。快去吧,被耽误了时辰。我就在城外看着,等你把监军接进城了,城门关上了,我就离开。”
丞相淡然地说着送别的话,心平气和的,冲淡了日暮里的飕飕凉意。北疆已经入秋了,城外萋萋的芳草很快就会枯萎。
将军看看夕阳,快落下去了。辽阔的天穹像是要压下来,漫天的祥云往东方漂移,鸟雀呼晴,声音洒落如雨滴。
丞相一抬手按住将军的后颈,吻过去,重重地,带着满心的别离。四周难得的静谧,人声遥远,风声似乎都小了下去。
当初将军从山庄离开的时候,丞相都没来及的跟他道别。一滩鸥鹭被马蹄惊起,他一遍遍喊将军的名字,可是他没有听清。
疯长的相思,像极了南国的红豆。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丞相骑马狂奔出城门,没人敢拦他。将军带着一队人马站在南门前,旌旗猎猎,马鞍上的朱缨漫漫飘扬。
远远地,有车辇过来了,前头举着旗帜,两边是皇家的卫兵。车辇的四角挂着流苏和铃铛,轮轴驰过,留下深深一道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