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枞菖托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放着一摞奏折,走过来,先跪下施礼,然后规规矩矩的站起来,把那个木盘子放在元熙帝面前的书案上,这才说,“陛下,这些是新送过来的折子,司礼监已经压了印,柳丛容让奴婢赶紧给陛下送到行宫,面呈御览。”
元熙帝有些走神。
他忽然想起来面前这个人模狗样的司礼监首席秉笔,原先还有个非常土气的小名,叫黄瓜。
……黄瓜,是那个人给起的名字……
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很多年了。
五年,三个月,十八天。
他记的清清楚楚。
那天晚上他们为了什么争执,元熙帝都忘记了,只记得那天晚上雍京城下了暴雨,东宫大殿顶上的黑色琉璃瓦都被砸的霹雳巴拉的。
他们在吵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闭目无语的样子,疲惫的神情,以及断然离去的背影。
而他自己冲着那个背影喊了什么?
……
——承怡,你敢走?你要是走了,这辈子就不要再回来了!!
他当时气坏了,可是,一语成箴,承怡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已经离开了五年,三个月,又十八天。
元熙帝闭了一下眼睛。
他又开始想不好的事情了。
他不能这样。
这样会把他压垮的。
他想,自己应该想一些有趣的往事。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最有趣的往事就是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都是小毛头,虽然自己非常俊,可是那个人也不难看。只是很懒散,好像一只在太阳下面偷懒的猫咪。
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还是在中宫,那个时候父皇传旨,让皇长子进毓正宫陪太子读书。
母后很不高兴。
她说,“他有什么资格进毓正宫读书?那件洗衣奴贱妇的儿子,只配在冷宫里面,慢慢死去。太子,你要记住你自己的身份,那个人不配做你的兄长。对你来说,他是奴仆,是狗,是马匹。可以任你驱使,这是他的福气,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活下去。”
年幼的太子知道这个皇长子,还有他出身低贱的母亲。他的母亲崔美人是屠夫的女儿,洗衣的奴婢,只因为父皇年轻时候一时酒醉,留下的孽根。母后很讨厌他,并不是因为他的母亲得宠或者不得宠,其实另外有原因,那里无关爱情。
曾经有一派敌对势力的大臣,想要借用古法,威逼父皇立皇长子为储君。
虽然到最后,那些大臣被罢官,被抄家,甚至被杀头。
可是母后还是无法原谅。
母后不允许这样的威胁存在。
他不允许,后宫其他皇子有问鼎帝位的可能。
他也是。
储君之位是他的,将来帝位也是他的。
他不允许有人僭越。
年幼的太子曾经打定主意要在毓正宫教训这个所谓的‘兄长’,结果一切竟然是如此的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