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跑过来一个人,我抬眼一看,嘿,认识!正是我舅舅出事那天送我回家的北镇抚司的副指挥使,杨一沫。
我扯着脖子一喊,“老杨,老杨,快歇歇,看你跑的汗都出来了,像个水鸭子。”
杨一沫一愣,果然停了下来,像是要躲开我,不想和我说话的样子,谁想着我一把揪住他,死活不撒手了,他这才没辙没辙的,让他跟着他一起到司礼监,一进院门,我只看见一群密探戳在这里,一个一个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院子中央的花坛子,上面一字排开七个木盒子,每个盒子都开着盖子,我都不用开,用鼻子一闻就知道那是什么玩意!
人头!
七个缇骑指挥使的人头!
从左到右,一字排开,分别是管辖昆仑、丝路、甘州、宁州、晋西、直隶和顺天府的缇启指挥使的人头。
虽然每个人头的断裂处已经用石灰封死了,可是浓呛的血腥味依然挥之不去。
我脚一软,扑腾就趴在地上了。
司礼监是李芳的地盘,他手下的那些个徒子徒孙我都熟,他们一见我摔成了狗啃泥,马上一拥而上,把我又扶又拽的给弄进司礼监了。
今天司礼监秉笔绿直当差,他和我一起长大的,知道我有这个毛病,所以他用银勺子挖了一大坨薄荷膏堵在我鼻子上,浓烈的薄荷气味冲散了血的味道,我这才能勉强瘫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
“绿公公。”
当下一个人站了出来,腿长而结实,虎背蜂腰,一看就知道练过。他的脸上有一道疤痕,而且面无表情,旁人看着他现在有些郁闷。
他说,“西疆昆仑教有异动。掌管暗杀者的昆仑阿修罗王殷忘川下山,并且经由河西走廊进入我大郑疆土,奉上谕,命令分散于沿途各省的缇骑指挥使暗暗跟踪,并且尽力探清殷忘川此行意图。谁想到殷忘川此人无法无天,丧心病狂若此,竟然将我昆仑、丝路到雍京的各省指挥使尽数斩杀。”
“什么?”我一惊,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但绿直扭头看着我,就连外面的刀疤脸也诧异的看着我。
昆仑殷忘川!
我心惊。
扯到殷忘川,必然会扯到唐小榭,扯出唐小榭,那么崔碧城和小唐过从甚密,肯定脱不了干系!因为小唐在雍京城住的就是老崔的留园!
如果那个刀疤脸说的是真的,殷忘川杀了这么多缇骑的指挥使,他就罪犯滔天,祸灭九族,这事要是扯出了崔碧城,给他按一个里通外国,意图某朝篡位之类的大罪名,老崔就是有九条命的千年老妖,这次恐怕也无法逃出生天!
我的心好像被人剜了出去,裹了土豆粉放在油锅里面嗞嗞的煎着。
绿直问我,“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有,没有。”
我连忙摆手。
司礼监,北镇抚司权倾天下,多少督抚一级的官员见了他们说话嘴唇都哆嗦,就怕他们一个不高兴,转眼就对我爹说他们的坏话,那样别说官位了,就是全家的性命都能一下子断送了。
我虽然不用那么小心,可是我这个没实权的王爷在司礼监,最好还是多吃饭,少说话。
绿直这个人相当稳重。
他和黄瓜、柳丛容同年,他是犯官之后,进宫以后,一没有走皇子亲王的门子,二没有窝在储君身边等着鸡犬升天,小小年纪,直入司礼监,全凭着自己满肚子的诗书和一手好字。
这几年李芳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手指僵直,不能多写字。司礼监往来的文书,我爹下的圣旨,还有内阁送来的奏折的誊抄都是他绿直一手包办。
绿直站在屋子里面,看着外面的七个装着人头的木盒子,声音不大,却四平八稳的说,“此人如此胆大妄为,实属罕见。”
刀疤脸说,“绿公公,此人的目的地就是雍京城。而且跟据缇骑线报,此人在雍京城有内应。如果让他进入雍京城,后果则不堪设想。”
绿直,“既然三天前殷忘川在直隶出现,直隶与雍京只有一步之遥,如今想要防着他进雍京城,已经晚了。”
刀疤脸,“那就请司礼监下旨着雍京九门戒备,缇骑各部竭力盘查,并悬重赏,务必使其党羽无容身之地。”
哇呀!只要他们一悬赏,一搜,老崔就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