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我就笑了。
这些道理我都懂,而且这话又是楚蔷生说的,肯定靠谱。
楚蔷生不是梁徵那个要给我戴白帽子的二百五,我就算不相信自己,我也相信楚蔷生。
于是没等他说完,我就拿了根棍,就着明亮的月光在土地上划出几个字,“老楚,我信你,明天我去微音殿。”
第172章
微音殿在大郑宫正殿的西北角,这里和雕梁画栋的正殿比起来显得有些朴素,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这里的木头全是扒皮上桐油的原木,没有任何的雕琢,砌砖的转头也不是太湖金砖、青石和汉白玉,而是粗粝的大块白云母、黑云母。这些粗糙并不能改变微音殿的地位,大郑历代君王就在这里处理政务,接见大臣,这个小小的简陋的宫殿就是大郑王朝的权利中枢。
答应楚蔷生的事情,再艰难,我也会去做。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当我穿着祈王全部大礼朝服来到微音殿的时候,这里已经布满了朝臣。他们也是全套朝服,一个一个锦袍玉带,五彩斑斓,灼灼其华。
我走的非常慢,不是因为我伪装矜持,而是我脑袋上扣的冠冕是在太重了。二十七斤的重量,还有六斤珍珠流苏像算盘珠子一般,在我眼皮前面晃来晃去。
哗啦……哗啦……哗啦……
从车辇上下来,我几乎不能呼吸,也直不起来腰。
身边有人连忙递过来一只手,我握住,可以让我挺直站好。那个人的手柔软丝滑,可是温热干燥,骨节分明,甚至可以说是刚强有力。
是楚蔷生。
“怎么样?”他低声问我。
我微微点头,面前那九串算盘珠子一般的珍珠流苏让我摇动的哗啦哗啦直响,像是一只手,正在算计我从这里到微音殿的距离,……一步,两步,三步……
我大概扫了一眼前面这些朝臣,没有杜阁老,也没有小阁老,在这里的都是其他的朝廷重臣,王公贵戚,还有一些留在雍京没有封地的光穿紫袍的就四五个,站在他们后面的是六部九卿,还有各种在京的官员,看到他们在这里,居然有异常隆重的感觉。
这要是在平时,在雍京外面遇上这群老家伙,没准连我都要绕道走。
他们的仪仗都能占用半条小街,前面有人敲锣打鼓,后面的人扛着实木雕刻的大牌子,牌子上写着他们半生的功绩,护军一面走还一面低声呵着‘威武~~’,再往后就是他们的几人抬的大轿,最后的另外一半护军。
众所周知,我是个没实权的王爷,我爹管儿子管的又很紧,大郑祖制宗法把我们这群皇族子弟约束的跟带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似的,什么都不能做,别说强男霸女了,就是走私帮多抠些钱,都察院几道弹劾折子一过来,别管你祖宗是谁,多大的来头,都要回家闭门思过去。
有实权的大臣和无实权的王爷,那就像是大户人家掌家的大丫鬟和老爷的姨太太,就这点区别。说出来,大郑朝是我们家的,可那就是个用黄金打造的大锁,直挺挺的压在你脑光顶上,压的你永世不得翻身,可你连个金子的边角碎料都啃不下来。
苦!!!!
可今天就大不一样了。
我顶着亲王的冠冕走一步,他们退一步,然后互相看了看,垂下头,很自觉的后退,在人群中让出一条空隙,我再往前走一步,那些人整了整自己的蟒袍玉带,全部端正的跪下去,头压的很低,我只能看到他们暴露在乌纱和蟒袍中的脖子。他们的脖子伸的很直,好像被吊起来的许多鸭。
从禁卫军护卫的空地走到微音殿里面,只有不到五十八步的距离,我却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半辈子。
我不是我爹,至尊至上,天生就应该坐在帝位上君临天下,我也没有文湛的本事,不怒而威,在大正门外只身呵退朝臣,使那些平时目下无尘,骄矜无比,心怀叵测的大臣们俯首称臣。我面前的这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比我能耐,可是今天他们却死寂一般在我面前跪下,压低了脖子,好像吊烧鸭,因为他们大约知道,我是最后一个。
我爹重病,太子吐血重伤,嘉王被羁。
只有我活蹦乱跳的游离在危险之外。
可以有资格问鼎大宝的人只有我。
他们别无选择。
进入微音殿的气氛更加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