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杜皬被他儿子搀着,颤巍巍的过来说,“老臣自知道愧对太子殿下的期望,辅政多年,于江山社稷无尺寸之功,本应该致仕回乡,读书耕田。可是如今皇上昏迷,太子大位不稳,微臣实在放心不下。还请殿下不以臣卑鄙,消除芥蒂,国事为重。”
文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阁老有什么事,请直说。”
杜皬却不说话了。
裴皇后的声音,“你父皇处于弥留,国家不可一日无君,不然内乱不穷。杜阁老的意思也是百官的意思。文湛,你可以奉皇上为太皇,而你,择日登基吧。”
听听他们的意思,像是我爹已经死了,甚至可以说,他们根本就不顾我爹的生死。他们就好像是一群强盗,现在已经开始商量着坐地分赃了。
我以为文湛会欣然同意,可是他却冷笑一声才说,“你知道我最看不上易牙、开方、竖刁什么吗?弑君就是弑君,无论饿死君主还是用刀枪毒药,都是弑君。可是他们卑劣的地方就在于,有胆子做,没有胆子认。怎么,你们做的孽,让我来负罪吗?”
杜皬想必知道今天有这样的责难,他这只大闸蟹皮厚腿多,心思又深,他忍的下来,所以他不说话。裴后不一样,今天她来,想必是志在必得,因为她本人已经控制不住朝局了,又不甘心把嗣皇帝的大位拱手让人。我想着这个婆娘打定了主意想要文湛登基,她垂帘。
裴皇后只说了一句,“文湛,母后能为你的,肯为你做的,都做了。朝廷上,禁宫中,肯奉你为主的大臣们,娘也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去还是不去?”
太子一笑,“还是母后了解儿子。去,怎么可能不去?儿子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够久了。”
第183章
他们见心愿达成,心满意足,也不流连。
太子说要梳洗更衣,所以晚一些去,他们就走了。文湛在那里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硬生生的转过来,我一直觉得他和皇后之间有一根细但是牢固的丝,也被文湛自己生生的扯断了,我看着他,心底那股酸涩的气息又翻涌了上来,有些呛。
他们这是在辱没文湛,别说裴后不配坐在玉座珠帘之后,就连那个杜老头都不配再屹立于内阁中了。文湛值得选用更好的臣子去开创自己的不世功勋。
我从床上坐起来,而他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他的手放在我的腿上,我极慢的,抓了他的手,这才知道,他的手是热的,像一团火。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想这么抓着他的手,我低着头,他却凑了过来,仰起头想要亲我,却被我躲开了。
“你对我就是这样吝啬。”他冷笑,“一见我伤心了、难过了,就过来施舍一些不值钱的安慰,顶多就是拉拉手什么的,可是却连一根货真价实的肉骨头都不给我。我要是你的狗,早被你饿死了。”
我,“……”
他又说,“呵,我忘了,从小到大,你似乎从未养过狗。”
他的话刻薄到像一把锋利的刀,在我心口上戳来戳去。他见我还没被他戳死,又加了一句,“想来是养不活。”
我只是觉得心酸,那股酸呛从心流出来,涌到四肢百骸,难过的很。
文湛揭过这个茬,他站起来,却问我,“还能下地吗?”他说着,就来搬我的脚。双脚一落地,顿时觉得刀割的一样。
他叹口气,“原本想着能歇个几日,谁想到他们今天就来了……这是我的错,昨天弄的狠了些,不过今天进宫,你也得去。这个时候跟在我身边,才最安全。”
他冲着殿外拍了一下手,既然殿门开了,一直在外面的柳丛容带着人进来,我和文湛都需要沐浴更衣,换上全套朝服。
我筋骨松麻,费了好久,才穿戴整齐到了正殿,文湛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就是脸色不好,面沉的跟死水一样,只是眼睛很亮,像战场上的烽火。
他的打扮却和平常一样,甚至连朝服都不是新做的,头上的平天冠也没有装上珍珠的流苏。我就更省事了,头发就用玉环圈住,不散就好。
他看到我,收起来那副表情,淡淡的笑着,把手中的茶盏放下,走过来,用手掌撑住我的后腰,低头问,“行吗?用不用我抱你?”
我摇头。
他也不生气,只是伸手攥住我的手,我用力向回抽,也抽不动。
我,“你别这么任性,咱们这是去大正宫正殿,不是回你的东宫。让别人看到咱们这样,你这个嗣皇帝还当不当?”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如果不是我,你指望是谁?老三吗?我到希望他能站出来,英雄一回。可其实呐,他就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一辈子就别指望他能撑起来什么,好事如此,坏事也一样。”
我不能和他再纠缠。
从今早皇后她们过来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现在这个关口几乎可以说的上是十万火急,晚一会儿,不知道出什么大事。文湛见我不再说话,扯着我就出了小行宫。
今天他的阵势也够可以的。
靠近他轿子左右的护卫不少于一千人,轿子左右是骑着黑色匈奴马,背着黄金羽翎箭,马鞍配着黄金马镫的东宫十八禁卫,就这么着,浩浩荡荡的走到大正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