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上了一个皇子。
苏雁归完全懵了,脑海只不断回荡着一句话。
宁简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惊人,只是专心致志地折腾着手上的鱼。
「宁简,你没有说过你是一个皇子。」苏雁归终於忍不住开口,话里有几分孩子委屈似的控诉。
宁简顿了顿手:「我没有说过吗?」他偏着头,似乎在沈思,半晌又补上一句,「也没什麽好说的。」
苏雁归整个跳了起来,张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久才怏怏坐了回去。
确实没什麽好说的,皇子也好、庶民也好,在他眼中,都只是这个人而已。
「宁简,凤宁简。叫起来也是不一样的啊……你这根本就是存心欺骗。」
宁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悠悠解释:「这名字是江湖上的人叫起来的,他们这样叫,我也不可能跟他们说,你们叫错了。」
苏雁归被噎了一下,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可以想象,若江湖上知道宁简的人听到这番话,必定也会像自己这样,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宁简没有说错,他平常就不是爱跟人亲近的人,有时甚至压根就不愿见人,性子里却有那麽些天然的狂妄,在江湖上做了事,就会在旁边留下自己的名字。
他留的是「宁简」二字,江湖上的人看了,自然便以为「宁」是他的姓,由此传开,久而久之的,也便成了如今的「宁简」了。
「宁……简,宁、宁……宁简……」一边想着,苏雁归一边重复地叫着宁简的名字,刻意地将发音扭正过来。
宁简被他这样叫了一阵,终於开口:「够了。」
苏雁归笑看着他:「这样叫起来比较亲切。」
宁简睨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苏雁归便又颠倒着叫了起来。
直到火渐熄灭,山洞里暗了下来,才清晰地看到外面的天确实已经亮了。
苏雁归拿着一根树枝撩拨地上还残留着火星的柴堆:「宁简,再说说你的三哥吧。还有,你是皇子吧?那秦月疏又算什麽角色,居然敢追杀你?」
「秦月疏是太子凤宁安手下的人。」宁简单回了一句,有那麽几分重复唠叨的意味。
苏雁归自然知道秦月疏是太子的人,还听宁简说过他是当朝左丞相的大公子,是太子的伴读,可是……无论怎麽样,身分总比不上一个皇子吧?
宁简却只当他已经明白了,沈默一阵才转了话题:「我三哥的外公是太师,舅舅执掌西南边境八十万大军,母亲德妃地位仅次於皇後……跟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苏雁归顺着他的话问,他了解宁简,自己就算再回头去问,宁简不明白自己的疑惑在哪里的话,是没办法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我娘是易莲山天剑门门主的妹妹,叫唐素心。」
「啊!」苏雁归叫了一声,这个名字他听说过,唐素心曾被喻为武林第一美人,即使在病逝後多年,也常常能听到武林中人提起。
「我也不清楚她跟皇帝是怎麽一回事,宫里的人说她跟皇帝闹别扭,自己跑回易莲山,我舅舅则说是皇帝始乱终弃……总之最後她生下我,难产死了。皇帝说不能让皇室子弟流落民间,舅舅则说我娘不愿我与皇室再有牵连,最後争执不下,就只好约定每年让我在易莲山留半年跟舅舅学武,再回宫中半年学功课礼仪。」
苏雁归听着听着,就意识到宁简对於父亲的称呼有点奇怪。他并不会像寻常百姓那样叫「爹」、「老头子」什麽的,也不会像贵族们那样叫「父亲」、「父王」,甚至不会像一般人称呼皇帝那样尊一声「皇上」、「圣上」,而只是叫「皇帝」,格外生分。
於是他忍不住问:「皇上对你不好吗?」
宁简愣了一下:「倒也不是,我很少会见到他,也许一年里只有正月时会见到。在宫里我都是跟着三哥的,很多事情都是他教我。」他顿了顿,「因为我没有娘,舅舅又只是江湖中人,没有什麽权势,宫里的人也不会太在意我,除非三哥很生气。」
「生气?」
宁简点头:「三哥平常很和气,可是偶尔会跟他下面的人发脾气,说我是皇子,要他们放尊重些什麽的。」
苏雁归有些哭笑不得了。
该生气的人应该是宁简自己吧?从他的话里看,根本就没什麽人把他当皇子,只不过因为皇帝不希望有血脉流落民间,才勉强把他接回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