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母亲的话,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然而却只在母亲脸上找到‘绝望’,随后我低下头,忆起:母亲只是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小妾,而我,只是十一。
奶娘的死让我知道了自己的卑微,自己的弱小,自己的无能。小三子还是和过去一样在院子里默默地扫着落叶,母亲还是在屋里静静地做着女红,日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安逸平静。只是,我明白了:如果我依旧这样无力,只怕连这唯一的宁静都无法守护。
四哥自是不用说,父亲已经默许了他为秦家继承人的身份,而小弟也可以凭借他的美貌找到一棵大树依靠,虽然男妻的地位不如能够孕育子嗣的女妻,但他至少有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和希望。而我,什么资本也没有。昔日懒惰的心理让我妄求捷径和侥幸,然而现在却是等不了了。我不要再次看着至亲至爱离我而去,不要再次领会那种悔恨无力的锥心刺痛,躲在别人的身后,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一个影子。
从小我就讨厌父亲的贪婪和好面子,然而现在我却应该感谢他了,因为他炫耀门楣的心理让家中有着全郡数一数二的夫子和丰富的藏书典籍。
昊天帝统一中原大陆后,百废待兴。第二年,全国各郡各县首次举办了童试,分为文举和武举。
我心里明白:这是唯一的机会。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家里的钱势不是为我这样的儿子准备的,就算我模仿得了四哥对待长辈们的大方得体,对待下人们的宽厚仁慈,但是却没有身为正室的母亲,没有俊朗正气的外表,没有让人信服的能力和自信,没有那千金难买的‘机会’……,太多与生俱来的不同,注定了我只能是秦思,而不是秦枫。
昔日的模仿和努力换来的不过是温饱的平静生活,然而,却是不够的,不够为母亲撑起一片天,遮挡外面的风风雨雨。
我是一个男人,生来就是去战斗,去守护自己所爱的,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昊天七年,九王爷奉旨巡查蜀郡。
蜀郡,昔日的蜀国,在中原人眼中这是一个贫瘠落后的蛮夷之地,没有北部蛮夷的彪悍强大,却有着令人恐惧的诡异莫测。
四哥与郡守公子有着同窗之谊,他随父亲带着家仆和丰厚的礼品赶往了郡都,迎接尊贵的九王爷。
望着远去的马车,我无力地感觉到和四哥的距离越来越远,也许我永远也追不上他。有些命中注定的东西,当真就无法改变吗?
拧着一坛酒来到常去的小溪边,这是唯一允许我落泪的地方。
有时候很恨这天,为什么要给我傲气,不让我傻一点,笨一点?为什么要让我看清,明白这一切,却又让我无力改变?
哈哈哈哈……
我哭着,笑着,难得地放纵自己的情绪,因为我知道:此时,天地间只有我一人。
迷蒙中,似乎看见一双白底金丝的靴子,上好的丝绸锦缎,抬眼:那是……神的面容……
第一部 第二章
“你……是……神仙吗……”我仗着酒胆,站起来抚上他完美无暇的脸庞,他在一瞬间的呆愣后皱紧了眉头。
突然一股大力把我拉倒到一边,一个清秀甚至美丽的男人笑容可掬地站在我面前,“这位公子,我们是途径蜀地的商人,一时不慎在山野间迷路,请问县府的客栈怎么走?”
男子尖锐怪异的嗓音让我的酒醒了一大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三个男人:居中的‘神仙’一袭式样普通的白衣,料子却是我父亲也买不起的江南‘苏锦’,听说那里的丝绸锦缎是专为皇室和京城的达官贵人准备的;他的左手边是一个身着玄衣的冷漠男子,一把黑色泛着诡异光芒的宝剑挎在腰间;右手边是刚才发问的男子,白皙的面容上没有一丝属于男人的痕迹,如果不是女伴男装,那么就是……
我为心中的念头震撼住了,如果说我有什么胜过四哥的地方,就是察言观色和知情识趣,还有一种仿佛动物般灵敏准确的直觉。
商人吗?我在心中冷冷地笑了。
蜀郡除汉以外二十三个部族多多少少都跟我有些交情,几时听说认识这样的贵人了?而郡里的本族人如果攀上如此的交情,只怕早被势利的父亲请到家中来了。
封闭的蜀郡,这几天会来哪个贵人,还是一口的京腔?
我知道,自己的心中所想,不中也不远矣。
不能错过这一次机会,这是我此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几位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县府离这里还有段距离,山路不好走,不如我给公子们带路?”本想尽量表现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然而刚上来的酒劲儿却让我有点飘飘然,语气和动作都少了些该有的礼仪,多了些恣意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