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司徒祁颢终生被软禁在魔教总坛了?”秦思打断季成风的话,因为“皇上”两个字会让他又乱了心神。
“差不多,不过他会被提升为魔教教主,仍然是皇上的第一影卫。”季成风的语气中难掩欣喜,为自己君王的胸怀气量。
秦思听了,轻轻冷哼了一声,最后留下一声无言的叹息:日申永远知道什么人该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不怕背叛,也或者根本不在乎背叛,因为操纵驾驭一切的人始终是他!
千古第一帝,你唯一不能控制的就是人们的思想和感情,这是你的无奈,也或者是你的乐趣呢?
秦思想恨,却明白自己的无力和渺小。他缓缓下床,着衣,木然地来到窗台边,夕阳西下,他看到自己的疲惫和沧桑。
“当!当!当!”随风飘来一阵轻微的锁链声,秦思心头一跳,侧过头,望见从回廊中走出一个灰衣男人和两名玄衣佩剑侍卫。
司徒祁颢,凌乱披散的头发,沾满污泥草屑的布衣,沉重的锁链,艰难的步伐……
看到这儿,秦思感到自己的心被揪紧了,一种奇妙复杂的感情开始蔓延全身,是怜惜,是愧疚,也或者是心疼……
他抓紧了衣袖,静静地注视着那个人的一举一动,想立刻奔上前去,奈何自己脚下的无力。
司徒祁颢与押解自己的两名侍卫走出长廊,穿过庭院,跨出了别宛的大门,当他来到马车前时突然顿住了,他缓缓地转过身,抬头,不意外地看见阁楼上熟悉的身影,自己朝思暮想的情人,一厢情愿的伴侣,他笑了,还是那种猖狂洒脱的笑容:永久的分离前让他以为秦思是为他而来的,就算心心相印一刻,又何妨?!
一生,爱过,足矣。
他的笑容又再一次让秦思震撼了,这个男人就算满身狼狈也还是那个自信桀骜的司徒祁颢,精明锐利的眼神没有变,潇洒狂妄的气势没有变,轻佻风流的笑容也没有变……
司徒祁颢,在落日苍凉寂寞的余晖下,他仿佛就像振翅高飞的雄鹰,冲破了天地,任性不羁地遨游苍穹,哪管日月更替,星辰变换。
秦思也终于笑了,似乎瞬间明白了司徒祁颢对生命的诠释,对人世的洒脱,他是真正的强者,真正的无情,真正的有情。
望向远去的马车,想起每天清晨放在桌上的茉蓉糕,忆起低沉暧昧嗓音吐出的每一句话,秦思的心渐渐被温暖包围了:
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身边的一草一花一木,有多久没有听鸟叫虫鸣和流水的声音了……
你的眼睛一直在看向前方,从来没有留意身边的事物,连最简单的快乐都忘记了……
如果那个梦是你此生唯一所愿,我不会阻拦,我能做的大概就是守护你,帮你捡起那些遗忘的快乐,给你点滴的幸福……
秦思抬手,感觉微风抚过手心,轻轻柔柔的,有一种新奇的窃喜,他仰起头望了望天,红霞绚烂,落日不再象征着悲伤结束,因为一个敢于和命运挑战游戏的人与它的身影重合了,死的另一种诠释未尝不是重生,就好像日落之后的日出一样。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吧,司徒祁颢。
凝神看看这块广博的大地,倾听万物的细语,天下并非只有皇城一角,并非只有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人。母亲,云裳,幼儿,知己,朋友,过客……,为何一定要费尽心神追逐云端上的虚无,而忽视身边的温暖呢?
他是我的信仰和爱情,却不是我要得起的奢求。我的责任和快乐,乃至人生,就在身旁的点点滴滴,平凡真实。恩赐的所谓幸福,不过意外,过多贪求,作茧自缚。
生命太多短暂,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猜测这是无情,有意,所有物的占有,也或者另一场帝王的游戏……
这个赌局,我承认失败。
秦思孑然一笑,抬眼已经看不见远去的马车,天地寂静了下来,他不敢论断这就是结局,因为司徒祁颢一直都是个令人猜不透,永远意外的男人。
他们会再见面的。
怀着一个隐藏在心底深处,小小的愿望,秦思转身离开了窗台。以后许多年中,这个愿望总会时不时地浮上心头,乃至他闭目的那一刻,也终不过一个愿望而已……
这个与往日无异的傍晚中,落日的余晖照耀了三个人,当秦思目送司徒祁颢远去的时候,他没有发现隐藏在长廊边上静静凝视着他每一个神色变换的日申。
“皇上,押走了司徒祁颢后是不是该好好惩治一下掳走秦大人的玄一末?”罗云站在日申旁边,弯腰启禀道。
皇上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他是不是和陈天涯有了肌肤之亲?”
“对!”罗云一低头,恭敬地回禀。
日申握紧了拳头,抬头又看了看阁楼的窗台,可惜已无人影,“秦思很宠爱陈天涯,你们依他的意思办,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到这儿,日申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能再错了……”想起大厅中秦思为司徒祁颢求情昏倒的情景,日申的心中一痛,“罗云,你知道吗,他开始渐渐离开朕了……,越来越远……,我感觉到了……”说到最后,日申的声音几若未闻,罗云凭着练武人敏锐的耳力,却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皇上的那个“我”,他明白:这一次,天朝的帝王是真的束手无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