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就是她把这个只有部族首领和巫师才知道的传说告诉了日宣,只是那时连她自己都以为这仅仅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不用跟他说那么多,等太阳落山后你们所有人都死定了!”另一名灰白发,部族首领模样的男人阴沉沉地说道,满脸的恨意在光线渐暗的山谷中更显狰狞。
“日宣,你出来!”桑娜的语气中已经带有些许嗯咽,她的确没想到来祁郡接秦思的会是日宣,本来这个禁忌残忍的阵法是为昊天帝日申准备的,不惜搭上了所有部族巫师甚至首领的性命,只为了和昊天帝同归于尽。草原上奔驰的人们爽朗豪迈,却并不痴傻,他们知道昊天帝是不会同意议和的条件,所以只有杀了这个天朝的皇上,等朝廷中原一乱,他们才有机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可惜,朝廷不答应皇上亲涉,他们害怕这个精心准备九死一生的计划泄露出去,只好同意了秦思来边关议和,料定“弑魂”杀了秦思后,昊天帝必然心神大乱,这样才能给早就潜伏在京城的死士刺杀的机会。
“桑娜,你们居然在停战和谈时埋下陷阱,伏击朝廷命官,枉本王一直以为草原上的儿郎光明磊落,原来都是一帮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日宣手持马鞭,怒斥面前的匈郡部落首领们,“去年冬天要不是朝廷千里迢迢从南方运送粮草给你们,草原上早就死了一半的人了!”
日宣的话让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一颤,桑娜霎时刷白了脸,她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愣着做什么?!给我射箭,把他们逼进阵中!”光头男人手一挥,率先一柄铁箭射向日宣。
严琪毓急忙用刀挡开了利箭。
正在这时,后方的天朝将士中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所有人像遇见鬼一样惊惶失措的大叫着,刀剑相接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诡异恐怖的怒吼。
日宣刚想掉转马头,面前的部落士兵也开始搭弓射箭,一阵阵箭雨密集频繁地落在眼前,日宣他们只好渐渐后退,奉命前冲的士兵全都倒在了“一线天”的出口,不足两米宽的地方堆满了尸体,几乎重叠了一丈多高。
退进阵中的日宣等人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四周渐渐弥漫起血色的迷雾,遮住了天空,远山,树林,旁边人的身影开始渐渐模糊,只听见愤怒的厮杀声和阴森诡异的大笑。
“秦思!”日宣下马把秦思拉进了怀中,“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
“王爷!这阵法……”严琪毓持刀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血雾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惨叫,他看不见倒下的人是谁,甚至连敌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是那恐怖绝望的呻吟令他感觉仿佛置身炼狱。
“这是草原上流传了千年的禁咒,传说几百年前有人使用过,用一百个留有天山巫师血统的人献祭,化为阵法中的“弑魂”,永远杀不死,连身体分开了也可以重新拼合的怪物,他们会在阵法中屠杀敌人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后呢?”秦思握紧日宣的手,额角渗出了汗水。
“十个时辰后他们会化为毒水融入这片大地,也就是说血雾消散后这块地方不会留下一个生灵,甚至土壤都会变成剧毒。所以“弑魂”是受到万人唾骂的阵法,施法者和献祭的巫师们死后都会下阿鼻地狱,永不超生。”日宣每说一个字,都会变得更加深沉地看向秦思,对方苍白凝重的脸色让他的心揪紧在一块儿,疼痛窒息,“我不会让你死的!”这句话仿佛成了他此时唯一的希望。
“我们都会没事的。”秦思勉强压下惊慌,镇定地说道,“是阵都会有生死门。”
“你……”日宣似乎不敢望向秦思还满怀信心的双眼,“生门你已经看见了……”
秦思的身体一晃,他不敢置信地凝视着日宣,“难道就是那个“一线天”的出口?”
“刚才一阵兵荒马乱,不知道我们退到哪儿了,但就算找到那个出口,我们也不可能逃出去。”“一线天”两边的悬崖峭壁站满了弓箭手,一千多米长的山谷中,匈郡的部族勇士们严阵以待,日宣根本不认为他们能够突围出去。
“难道没有破阵的方法吗?”秦思在这时才真正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不知道……”日宣涩然一笑,“连这个阵法都失传了几百年,破阵的方法又有谁知道呢?”日宣低头,深深地看向秦思,突然一把抱住他,紧紧地揉进怀中,四周不时传来惊心动魄的惨叫声,血雾越来越浓,连一直警戒在旁的黑鹰铁骑的身影也模糊了。日宣把头埋在秦思的颈间,大口呼吸,胸前剧烈地起伏着,他有预感,自己也许会死在这里,但秦思,他一定要让他安然出去!
“王爷!”严琪毓的声音传来,秦思顺眼望去,看见一个浑身浴血,头发散乱的男人提着大刀走了过来,不到一会儿功夫,刚才还威风凛凛,仪表堂堂的将军已经变得如此狼狈不堪,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泥土,
“啊 ——”一阵清晰的凄厉惨叫传来,秦思在严琪毓身后看见禁军拦住了一个全身乌黑的男人,男人穿着兽皮,脏乱的头发遮住了脸,两颗红色的圆珠不时闪烁着,那是……眼珠……,秦思倒抽一口气,这时他才注意到男人露出的肌肤已经开始腐烂了,恶心的蛀虫不时蠕动着,九王的黑鹰铁骑加入了混战,砍断他的一只手,可当他逼退对手,捡起那只手时,它又与身体连在了一起,灵活自如地翻掌握拳。
日宣持剑站在了秦思身前,他的面色沉静,稳如泰山,眼神锐利地注视着不远处怪物的每一招,每一式,毫无惧色。
士兵一个一个倒下了,黑鹰铁骑在逼退怪物一定距离后,不敢再上前,害怕离主子太远,在这个死亡恐怖的炼狱中,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守住九王。
秦思看着眼前血红的一片,终于明白为什么严琪毓的脸上会有泪痕了,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手下被怪物残忍的屠杀,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沸腾的怒火!秦思冲到一旁,捡起地上的长剑,他发现自己拿得动它,却举不动它,耳边又传来熟悉的惨叫,他用双手紧紧地握住剑,第一次恨自己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无力愧疚……
“王爷!我们现在怎么办?”严琪毓看向九王,深深地自责着:他刚才为什么没有带人拼死冲过“一线天”呢?那样至少可以保住九王和秦思,不至于被困在这里。
严琪毓不明白:他已经开始害怕了。
在四周的士兵一个个被残杀,怪物神出鬼没的恐怖绝望下,他没有信心活着出阵,所以他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唯一的生门上,至少那里是与“人”作战,却忘了如何在箭雨中冲过一千多米长,不足四米宽,布满部族士兵的山谷。生门,其实也是死门。
“现在已经入夜了,“一线天”那边肯定会点燃火把,我只希望祁郡的戍军或者边境大营里有人发现异常,通告卓凡带兵来救援。可他们也必须绕过这片草原,歼灭谷中那些部族精英勇士们,这样我们才有活着出去的机会。”
“从营地快马加鞭来这里也需要半天的时间。”严琪毓的心惊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