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闯这么大祸,你不心虚?”
谢秋寒立刻改口:“有。”
“认了是吧,”云邡抱着臂,“那你就在这儿给他们宗门修后山,长长记性。”
“不行,”谢秋寒抬头,“你不是说要回去关我禁闭吗,不算数了?”
……嘿。
还会这么顶嘴了。
云邡都乐了。
他不搭理谢秋寒并不是想和他算什么惹祸的帐,只是险情过去,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而已。
他招招手,道:“穷奇回来没?”
谢秋寒老老实实摇头。
云邡诧异道:“你还真是把这混账东西送进去了?”
……合着是诈他的。
谢秋寒无言以对。
云邡叹气道:“你少和方家两个人一起玩,蠢这东西,大概比瘟疫都烈。你想想,如若他们脑子管事,就不会是在这儿当什么守墓人了,他们先祖的资质和岫玉也差不离,都是小糊涂蛋,你别同他们搅在一起。”
谢秋寒鲜少刻薄他人,然而此刻是真情实感的点头应下:“是。”
云邡听出里面意思,有些忍不住乐。
这时谢秋寒走到了他面前,他习惯性想替谢秋寒理一下领口,可手刚伸出去,就顿在半空中,而后不着痕迹的替他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收了回去,拢在宽大的袖袍之中。
谢秋寒一靠近他,便闻到他身上冷冷的香气,这香气沁入鼻腔,将人妥帖的包裹起来,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好像也落定了。
谢秋寒嘴一顺,就问出自己想了一宿的问题:“你不会真去填九鼎吧?”
云邡没吭声。
谢秋寒知道他大概不愿同自己说,刚要揭过去,却听他道:“不好说,我心里没数。”
谢秋寒怔了一会儿。
“你让我再想想,”云邡道。
谢秋寒在他身边坐下,低头盯着他衣角那朵花看,那是他自己绣的,是用来示范使剑的精巧和力道的准确——用剑挑着线绣花。
谢秋寒学了半年,包了一屋子的针线活,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自己被坑了。
云邡这人总是虚虚实实,他做事、用计都是这个路子,就算一点把握也没有的时候,他也要张出一块虎皮摇曳,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态度。
他很少会说:我心里没数。
云邡道:“他引我来,是示威,是要看我把岭南的神骨拿出来,一副身躯整整齐齐的如他所愿去填九州,九州与岭南孰轻孰重、我这一身骨架子和天下大局孰轻孰重,他让我置身处地的在这儿掂量,掂量够了,主动出去献身。这位太武帝,他修武兴许比不过我们,但帝王心术却十分深厚,克敌嘛,诛心为上。”
他说着顿一下,笑骂道:“什么玩意,本座就在这儿呆到天长地久,谁搭理他。”
可他也说了,克敌,诛心为上。
如果他真不出去,岭南之外的九州国土灾难频发,狼烟四起,无辜的人拿血淋淋的手掌拍打着两边之间的屏障,弱小的人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四下都是哭嚎,都是流血和骨灰,岭南能作为他的避世桃花源吗?
他要眼睁睁看着九州的人都死光了才行,他不能闭目塞听,因为他得防备岭南之内的人心生变,九州的人一时半会儿死不完,他得防个百来年,提心吊胆,受人唾骂,听人苦求,堂堂正正清风明月般的仙人,转而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后世不会再说他的功德,反而会将他的一切事迹丑化,编造出七八百个丑闻冠在他脑袋上,让他骂名远扬。
这些,都是因为他不愿意合人心意的去死。
谢秋寒不敢再去深想,又看云邡面色沉沉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于是去握他的手,想借此讨一份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