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祐帝又下意识握了握赫连重的手,示意他附耳过去。赫连重跪着上前挪了几步,附耳到元祐帝唇边,听到元祐帝断断续续道,“朕的……遗诏……就……就在榻下的……暗格里……等朕……走……走了……你就……把它拿……拿出来……诏告……告……天下。”
赫连重当下怔住,睁大了眼睛看着元祐帝,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点头。就在此时,已经暗下来的天空瞬间升腾起朵朵烟花,绚烂夺目。噼啪的爆破声一下子打破了当前的清静,却更显悲凉。
元祐帝倏然睁大了眼睛看了看那漫天烟花,又转过头来看着赫连重,“朕……这一次……总算没……没有食言……没有食言……”
赫连重握着元祐帝的手重复道,“嗯……您没有食言……没有……”
元祐帝看着这个离开了自己十几年的儿子,那么认真,那么慈爱,似要把这十几年来欠他的父爱一股脑都塞给他,“重儿……朕的重儿……”
“父……父皇……重儿在这呢。”赫连重其实很想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堵得难受,眼睛却干涩的要命,怎么也流不出半滴泪来。
“你刚刚……叫朕什么?”元祐帝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大限将至,所以出现了幻觉。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赫连重叫他父皇呢。
“父皇,您没听错,是重儿在叫您。”赫连重又唤了一声。他原本觉得,自己看到元祐帝如此这般会很高兴。但是真是到了这份上,赫连重反而觉得难过得喘不过气来。就像他之前跟奉舜华说过,他真的没办法无动于衷。
元祐帝又睁大了眼睛看了赫连重很久,突然欣慰地笑开来,“朕……能等到你……十几年后的……一声……一声父皇……也算……算是此生……无憾……了……”
“……”赫连重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阵痛感便从手上传来,低头看去才发觉,元祐帝仿若要用尽了此生最后的力气来握住自己的手。可是很快,元祐帝手上的力道就松懈下来,眼神也一点一点涣散开来,直到最后,变成一片死灰,才慢慢闭阖。
赫连重心下一沉,瞳孔瞬间收缩,呆滞地看了元祐帝好久,才抬起头来,喃喃对立在下首的皇后以及众皇嗣们道,“皇上……驾崩了……”
众人闻声,表情各异。皇后脸色瞬间苍白,恍惚了一下才又稳住了身形。
赫连重稳了稳自己的心绪,按照之前元祐帝告诉自己的位置摸到了暗格的机关。从里面摸出了遗诏,郑重地在众人面前交到了奉舜华的手里。
奉舜华担忧地瞄了一眼赫连重,从他手里接过了遗诏。粗略地看了一遍,当即对众宣读,“……先皇仁亲王王之子孙,现今俱各安全,朕身后尔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静亲王皇三子宁远,仁心宅厚,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帝位,即遵與制,持服三十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之。元祐四十年三月十二日卯。①”
奉舜华音落,众人怔了一下,当即俯首,三呼万岁。
其实众人都不知道的是,赫连重从暗格里拿出来的,并不只有一份遗诏。
那第二份遗诏,是元祐帝留给他的。诏文上清楚地写了当初他离宫的前因后果,直至如今昭雪归宗,敕封重亲王,以辅君政。
他甚至也向奉舜华隐瞒了依照的存在。除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之外,这遗诏,也会成为赫连重手里一张强有力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