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亚是天狼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在这里孕育了天狼国的文明,可是三百多年前索亚便衰落了。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那些被磨得光滑的路面以及林立在两旁的断壁残垣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
索亚的人大多以捕鱼为生,但遭逢旱季的时候,索亚河的水位下降,在河口的地方便会形成土壤肥沃的滩涂,索亚人便在上面种植作物,以度过渔获物骤减的旱季。
索亚民风淳朴,在这里的人们都很善良,所以那位老人才会从水中救起满身是伤昏迷不醒的我,即使我的身上穿着敌军的战服。索亚虽自给自足,与外界的交往较少,但战争的阴影还是蔓延到这座临水的小城。
这场因我而起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七年,即墨辰先后吞并并了钩形和墨逸,接着便一路向北攻占半壁河山。索亚处于天狼中部靠东的方面,既不是交通要塞也不具备险峻的地势,或许辰军并不会那么快就染指这片安详的土地,但即墨辰的雄心早已昭然天下,要倾覆天狼河山!这里的局势虽不如外面的紧张,但无论如何也挥不去那片阴霾。
救我的人叫赛特,周围的人都亲切的称他为赛特大叔,他是在索亚河以捕鱼为生的渔民。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大概有十天了,除了赛特大叔便再没有见过别人。
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除了头部的伤还稍显严重。我推开赛特大叔家的木门,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我下意识的抬起手遮住眼睛,太多天没有见到太阳,我一时有些难以适应,赛特大叔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身边堆着白色的渔网,他将渔网拿起来,一点一点地翻找破掉的地方,然后用鱼骨做的针将破掉的地方封好。见我出来,他对我和蔼的一笑。
“身体好些了吧!索亚河的鱼是天下最营养的补品,所以你才能恢复得这么快呐!”
赛特大叔骄傲的说,这里的人都对索亚河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热爱。
“嗯,是好多了,赛特大叔又在修补欲望呐!”
我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看着老人娴熟的动作,对于他,我是充满感激的。
“虽然现在还是旱季你才可以保住一条小命,不然以索亚河的湍急流水,你怕是早就被淹死了吧!”
赛特大叔说他在看到我的时候,我正趴在一桩大林庄上。我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我的确很幸运。我坐了一会便觉得有些受不住,早上的阳光也变得灼热起来,刚站起身准备回屋子里面去,突然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我开始做很奇怪的梦,曾经发生过的事一幕一幕在我眼前重演,那个端坐在屋檐下有不屑来回应众人怜悯眼光的漂亮小孩;那个在微光里安静看书,身上带着墨香的子言;还有那个宛如神祗般高贵骄傲的即墨辰以及老槐树下蜷在藤椅上像猫一样懒散的浩歌。
我清晰的记着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可是那些人的模样却像阳光下的水迹,一点一点被蒸发消失掉,不留一点痕迹。我着急的想挽留住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留住。这梦魇就像摆脱不了的桎梏,越挣扎,勒得越紧,我汗如雨下。
“杨裔,醒一醒……”
有一个声音在叫我名字,我能感觉到肩膀被人捏在手中来回晃动。缓缓睁开眼睛,我看到赛特大叔那张沧桑的脸上流露着焦急的神情。
“索亚河神保佑,你总算醒过来了。”
“我怎么了?”
我疑惑的问,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
“你昨天在院子里晕倒了,夜里出了很多汗,还一个劲儿的说胡话。我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他说你是在河里的时候撞着头造成的。幸好,你现在醒了!”
我眨了眨眼睛,仿佛自身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一个让我疲惫不堪的梦。杨裔这个名字是我告诉赛特大叔的,修离这个名字不能用,二狗这个名字不愿意用。
后面的一切都很正常,我没有再做奇怪的梦,也没有再晕倒,头上的伤也渐渐的好了。我本打算像赛特大叔告辞的,总觉得自己不该这样麻烦人家,可是又实在想不到自己能够去哪儿。
我一直在想,那天夜里对于我的冒犯他应该是直到的吧,像即墨辰这样的高手,即便是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是会被发现的吧,更何况是我的放肆的触碰呢。他或许察觉到什么了吧,只是不敢确认罢了。可是那锁情便是确信的证据了吧,或许他现在正在发疯般的到处找我,或许我不该再这样相互折磨。可是我那强烈的嫉妒心啊,就像怎么也泯灭不掉的火焰让我裹足不前。
我喜欢在索亚小城里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走,尤其是在大雨过后,周围的一切如此的焕然一新,连空气仿佛都被清洗过一遍一样。在这里远离喧嚣,能让我这颗烦躁不安的心得到洗礼。
或许是小时候那个人留给我的阴影,每转过一个街角,我总是会不自觉的望一眼角落里,当然,无数次那个角落什么都没有,或者堆放着人家不需要的废弃物。
这一次,我也只是很随意的瞟了一眼,那里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我注意的,除了一堆别人不要的旧衣服。我明明都离开了,却又折返回来,这就像是逃不掉的宿命一样。在那个角落蜷缩着一个人,身上的浅蓝色袍子已经被鲜血和泥土染得斑斑驳驳。只能从领口和袖口处依稀辨出原来的颜色。
我走了过去,仔细打量着这个人,他的身上有许多伤口,有些都已经干涸,深一些的伤口还有鲜血在往外冒。发丝凌乱遮住了那个人的脸颊,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当依稀可以判断应该是一个青年男子。
这就像是一个轮回,一切又回到十几年前的那个冬天,那个倔强的坐在屋檐下的漂亮孩子,仿佛已经成为我心中永恒的伤。
我将那个人抱起来,那人微微地睁开眼睛看我,眼里有杀气在弥漫,但他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抗,便昏死了过去。我将他带回了赛特大叔的屋子,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最常见的莫过于受伤的人。
连我这个帝国士兵都可以收留,对于他就更没有什么疑虑了。赛特大叔立刻就去请了上次为我诊治的大夫。我烧了一些热水端了进来,那个人躺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我用打湿了的毛巾为他擦拭……
一张俊逸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斜飞入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以及因为受伤而略显苍白的嘴角。他的五官很明朗,是那种能感染人,让人感到快乐的容貌。但是现在因为疼痛或者一些别的什么原因而染上了愁绪。大夫不久便来了,我腾出位置来让他。
当大夫剪开他鲜血染就的衣袍时,我被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给震住了,不是因为他那些或干涸或流血的新伤,而是如网一般缠绕在他身上的纵横交错的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