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话刚一脱口,商时景便有些后悔,他问得多余了,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想要更了解巫琅一些一样,这话倘使尚时镜来问,那是他们兄弟打趣,可不该由他来说。人不是说看得清楚就能清清楚楚的生物,这种无意识的关爱与体贴,会让人慢慢沉沦下去,商时景无数次提醒过自己,然而巫琅的支持与温柔,都让他难以克制。

也许,他不必将自己逼得这么紧,也不必觉得这样的交流有些什么问题。

多了解巫琅一些,日后与他结交,说不准更方便一些。

商时景为自己找到了完美的借口,不由得心中宽松了些许,却又听巫琅出声道:“不,我是个俗人,春花秋月,归去尘寰。”他将扇子一展,顺着微风轻轻摇了摇,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尽的潇洒,只是目光之中似乎隐约有惆怅之色,他轻笑道,“我只不过是觉得,修为高一些,看到的风景自然也多一些,倘若苦修过头,就算寿命漫长,可细细追忆,又有什么快活呢,想起来只有闭关的石壁,石壁,还是石壁。”

他摇头晃脑的模样很是好笑,商时景忍不住笑了出来。

倘若不是心知肚明巫琅原本的身世,商时景倒真要叫这套说辞蒙骗了过去,不过他也知道,巫琅并没有撒谎,对方心中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那些曾经让他为之努力的过往,早已经在仇恨之中消磨殆尽,连带着他往昔的锐气一同消失。

“那三弟呢?”巫琅突然将话题一转,折扇一收,直指商时景,颇有几分指点山河的气势,只是眉眼之中玩笑之意过浓,倒显露出些许少年意气来。他这一指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将扇子纳进了掌心之中,带着点笑意,温声道,“三弟如今登上这通天之道,又有何高见?”

商时景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复杂,他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天意捉弄。”

尚时镜是以儒入道,从书中窥探天机,然而局限于根骨,大道不得寸进分毫,这是巫琅等人一清二楚的事,说来确实是天意捉弄;商时景无端来到此处,前尘尽数作废,每日战战兢兢,生存在他人躯壳之中,纵然能窥得天机,能步入大道,却挣扎于生死一线,更是天意捉弄。

这应答实在巧妙,巫琅心中暗赞一声,见商时景面露黯然,心头却又有几分计算。

南蛮之事既然牵扯上了玉泽老祖,那么必然没有尚时镜说得那般简单,他那人说话半真半假,许是不愿意让巫琅知道,这一点并无可能,尚时镜对长生极有兴趣,倘使知晓那凶兽就是玉泽,绝不会隐瞒。

玉泽可不是万长空与北一泓可相提并论的对象,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四海烟涛底下那头老龟,与它还是旧识了。

即便尚时镜的确不明智到这种地步,又或是他信誓旦旦有了这样的打算,那么他不该引起南蛮混战,更不该设计那个人。

那人倘若受火刑而死,凶兽之事只会徒增变故。

还有一种可能,即是尚时镜的确就只知道那么多,因而根本不在乎后果。

不死之地虽已过去十年,但是知晓当年真相的人,不是手握重权,便是早已死去,就连尚时镜得知此事,也是因为他要去南蛮抓金蚕蛊,巫琅顾及他的安全,这才将此秘辛告知。就连巫琅也是因为一些不足与外人道也的缘故得知,南蛮行事向来缜密,绝无可能有其他人知情。

更别提知道凶兽就是玉泽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