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曜坐在了正位下首, 没人敢往上坐。
谭县令站在他身侧,不谄媚,也不倨傲,恰当地尽着下官的本分。
袁长史跪趴在中堂, 冷汗一茬茬地往外冒,绛红的官袍湿了一大片。
其余人,如林生、姜氏等,方才还狗仗人势,算计着谋财害命,此时却一个个吓瘫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叶大姐也心中忐忑,不知这李曜将如何行事。
唯有叶凡,最是放松。他就像坐在自家炕头似的,盘着腿,支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李曜——微红的脸,蓬乱的发,似露非露的小虎牙……
李曜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这模样就一直一直往他眼前晃。
赶不走,便不赶了,自动把那慵懒的身影替换成一只毛嘟嘟的小虎崽,明明被欺负得皮毛乱炸,却骄傲得仿佛打了大胜仗。
“侯、侯爷……”堂下响起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
李曜的好心情顿时打了折扣。
“阮玉。”他一开口,旁的人连喘气声都下意识地放轻。
“属下在。”阮玉颠颠地从门边跑过来。
“念。”
“是!”
阮玉清了清嗓子,学着李曜的口气,沉声道:“袁沧,你身为州官,既无监察之责,又无审判之权,却公然干涉大宁内务,收受贿赂、颠倒黑白,现革去官袍牙笏,移交刑部处置。”
那袁长史一听,不知从哪里生出不要命的勇气,嘶声辩解,“侯爷!即便下官有错,也该交由吏部主审,断然不该是刑部哇!”
“吏部吗?”李曜点点头,“那就吏部。”
说着,便随意招了招,立即有两名挎刀披甲的部曲上前,将袁沧的官衣官帽扒掉,人也如小鸡般拎了起来。
袁长史虽形容狼狈,却大大地松了口气,神情间还带着隐隐的得意。
只是,这模样没维持多久,便听李曜再次开口——
“谭县令,代本侯上表一封。”
谭县令躬身,“侯爷欲奏何事?”
“犯官袁沧,押解归京途中不幸染疾……”李曜瞄了眼桌上的茶盏,杯沿处不知沾着何人手印,皱了皱眉,没碰。
继续道:“暴毙。”
话音刚落,就听“咚”的一声,那袁沧竟晕厥过去,脑袋直直地磕到了门槛上。
一旁的部曲躬身请罪,“属下失职,没扶稳。”
“无妨。”李曜看都没看一眼。
两名部曲再次将人拎起来,一人抓着一只胳膊,双腿拖在地上,就这样拖了出去。
清凉的风吹进衙内,竟带出来一阵尿臊味。显然,有人吓得失了禁。
李曜皱了皱眉,起身欲走,抬眼看到对面的角落。
那蓬乱着头发的小少年,正抓起一个茶杯就往嘴里灌,许是打架打累了,竟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喝完才觉察到不对劲,苦得直咧嘴。
李曜将将欠起的身子又稳稳地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