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赵静酣然入睡,王爷背靠交椅,合眼小憩,不知不觉竟做起梦来。
梦里黄沙烈烈,他拥美人在怀。
怀中人穿大红的衫,束簇新的甲,眼神虽然傲,望向他的时候却柔得能滴出水来。
那人像极了阿情,只是比阿情高得多,在他迷蒙晃荡的梦里曲起长腿,仰着头问:“你只喜欢我?”
顿了顿,又问:“你最喜欢我?”
那人连问几声,突然弯眉而笑:“都……不是?”
赵王爷听到此处,梦一下子醒了,用力一抹脸,满手是泪。
眼前花得看不清路,人也不知撞了什么邪,痛得迟迟喘不过气,醒后许久,仍在一个劲地打战,到后来只得轻手轻脚地推门出去,咬紧牙关,蹲在冰冷如水的石阶上呜咽。
等到赵杀眼睛酸胀,人一点一点平复下来,再回想为什么掉泪,为什么伤心,又浑然记不清了。
有这一场梦魇,赵王爷如今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浑浑噩噩地负着手,在自家后院转了几圈。两襟泪痕兼汗痕,被夜风一吹,更是凉入骨髓,到了这个时候,赵杀才想起该沐浴更衣了。
一帮忠仆见王爷打道澡堂,忙不迭地烧开香汤,往露天澡池中注入温水。
赵杀屏退左右,把玉冠除去,衣裤一脱,坦荡荡地跨进池中。
只见粼粼清波,环抱着宽肩窄腰,点点水滴,浅吻着光滑皮肉,赵王爷在澡堂,犹如花在月下,美人在灯下,都比平日还要英武动人三分。
他就这样闭目养神了片刻,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四下一望,院里仍是静谧得很,只有半轮清辉轰轰烈烈地砸下来,满园浸了银霜的繁花露草,一池摇曳的月光。
如此良辰美景,偏偏他右眼皮跳个不停,仿佛有人敲过鸣冤鼓,声势逼人地走上堂来,快要找他算几经轮回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