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容王爷,里面请。”吴果当先一步,打着帘子。
清淡的佛手香,容槿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乱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在这当口,他又觉得见了未必就比见了好,但是他心里也明白,今天的事情,主动权并不在自己身上。
容槿暗呼一口气,一撩帘子进去了。
佛手的甘香味又浓郁了几分,当今的天子一身墨色金绣的朝服,挽着一根通体莹透的白玉簪子,斜靠在亭子南侧的暖榻上,榻前的矮几上零星的放着几本书,角落的香炉里燃着佛手甘料,亭子中的烛光并不明亮,当今天子的脸半隐在阴影中,却难掩自身的魅力,那是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润和睿智,是时光无法打磨的与生俱来的尊贵和沉雅。面容还很年轻,可是当你看到他的眼睛,才会发现如果没有长久岁月的凝练,怎会这么有这么一双惊世绝伦的眸子。
容槿在打量当今天子的同时,皇上也在不动声色的回视他,果真是容熙教养出来的好儿子,小小的年纪,竟是这般的从容大气,处事不惊,也难怪容熙这些年藏着掖着的。朝廷奏章从不曾提到容槿只言片语,生怕朝廷把主意打到他的宝贝儿子身上。
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依稀之间可以看出容熙几分相似的容貌,他遇到容熙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同样的年纪,如果他的孩子,如果他唯一的孩子,他还没来及起名字的孩子……
心口处猛烈的灼痛感,俯下身痛哼出声。
“皇上……药,药……”吴果有瞬间的慌乱,转而强自镇定下来,轻车熟路的从随身的荷包掏出两粒冰粒似的药丸,看着皇上毫不在意的服下,苍白紧绷的脸色得到缓解,得到示意躬身退下,皇上这两年发作的少了,特别是近半年来几乎都没有发作过,他本以为这是好转的迹象了,可这次怎么反而看起来更严重了呢,要不是他惦念着徐御医的嘱咐,皇上这病发作时断不能少了这清心丸,常年戴在身上,吴果心下一凉,这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皇上,十七年已经过去了,您还是无法放下吗?
容王爷,您只是一味的怪罪皇上放弃了小殿下,可是怎么不去想想皇上的难处?小殿下是皇上以天子之尊承欢您身下,亲身孕育的孩子,如果不是深爱,他何须做到如此的地步?而您却连小殿下最后的葬身之地都不肯告之。
也是在那一年,皇上在失去容王爷和小殿下后,强自挺着处置了那场变革的后续,下了那道“满门抄斩,妇幼不留”的圣旨。变革告一段落后,皇上不顾众人劝阻,单身匹马出宫,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了,他清楚皇上是去了临央,他不清楚的是在临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回宫就开始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年余,甚至几次御医都已经暗示:回天乏术,准备后事。要不是瑜王爷的坚持,那时候皇上说不定真的挺不过来了,遗旨都已经立好了,传位瑜王爷,最后虽然挺了过来,可是却伤了心肺,落下了无法痊愈的病根。
他无意间听到了徐御医低喃过几句话,别的他也不明白,只记得一句:悲伤肺。
“皇上,您没事吧?”吴果立在一旁刚要开口阻止,皇上一向不准人近身,就见小容王爷已经俯下身,不轻不重的在还在咳嗽的皇上背上拍着。
容槿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一僵,接着低低的咳声又从雪白的锦帕间泄出来。
“你到那边坐下吧。”南宫秋湖指着身边的小脚凳,咳嗽后的声音有些嘶哑。
“您喝口水润润嗓子吧。”不是没看到他眼中的戒备,容槿把矮几上茶水递给他,看他喝了几口,又顺手接了下来,吴果静立在一旁看着两人似乎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的默契。
“您以后可以多用点杏仁茶。那个对咳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