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渊伸手在他鼻翼下方探了探,触手温热而规律的呼吸,崇渊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停的细微地颤抖着,他迅速收回手,紧紧握成拳,沉默地扶着禾后寒坐在床边。又把龙吐珠放回暗格。在他的视线之外,在刻满图腾的剑鞘之内,剑身上极长的铜黄色剑脊,蓦地划过一道明亮的光线。
禾后寒一时茫然,任谁对自己下了死手,神游太虚之后片刻又被救活,都会觉得费解惶然。况他自行运功,发觉被他一掌震断的心脉竟与之前全然无异,经络也完好无损……这等怪事他前所未闻,简直是怪力乱神!
崇渊对此有心理准备,此刻并不去追究思索那无解谜题,而是将重点放回问题的起因上,他坐在禾后寒旁边,道:“你怎会轻生……朕说那些话不过是吓唬你的,你想想,朕平日对你还不够好?朕如何舍得伤你害你。”
禾后寒被崇渊这番话拉回心神,只觉无比怪异,任他再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也绝猜不到有朝一日,皇上会以这般诱哄的口吻对他说话。
他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此时心态已大变,现在一想他也不知为何刚刚骤然起了寻死之心……恐怕是连番变故刺激削弱了他的神智,加上崇渊的恐吓,让他觉得眼前无光,前途不继,此生无望才钻进了牛角尖,不如死了一了百了……谁料那种重伤之下他竟然还能活过来,不光小命保住了,心脉也无恙。
禾后寒不想再死一次……那短短瞬息,生命不可挽回地流走……他突然涌起了争取的期冀,他捋了捋思绪,回道:“臣……微臣自小就被送到山中学艺,从八岁到十五岁,七年没回过家。这些想必皇上您都知道。”
崇渊点了点头道:“不错。”
禾后寒抬头看着崇渊,语气很平静,刚才自残时的绝望与疯狂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在他瞳孔深处留下一点虚脱,他又道:“后来微臣终于学成归来,又忙于备考科举……四年后微臣考中,于祁县做了两年县官,同时妹妹嫁人。等臣再回来机缘巧合得了先皇赏识,封了丞相,父亲却辞官与母亲一同还乡了。”
崇渊听到这儿已经明白禾后寒的意思,不过他只静静看着他,并不做声。
禾后寒越说越快:“至今禾府中,能与臣说的上话的,不过管家与小厮。臣幼时未能绕欢父母膝下,稍长时又未尽到兄长的责任,如今亦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道。然,微臣一朝之相,当以舜朝百姓,皇室安康为重,臣情愿以一小家之喜乐团圆换万家欢颜。”
“但微臣不能因皇上您一己之私,就断了禾家的后,让父母不得安宁;不能因皇上您一时执念,便舍弃臣多年夙愿。”
“……臣想有一位夫人,有一双儿女,臣想让府中再次热闹起来,就像臣八岁离开之前的样子。”
他极少真情流露,推心置腹,他盯着崇渊,眼神里带了一丝乞求。
崇渊神色带了点了然,道:“朕都明白,但若朕不立后,你这愿望便不可得现。”说着他的眼神一点一点深沉下来,缓缓地道:“朕于三年前便下定决心,此生绝不立后。”
这句话于禾后寒而言无异晴天霹雳,一瞬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半晌才犹豫地道:“皇上……皇上是说臣,此生不能娶妻生子?”
崇渊看着他道:“朕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