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一掀,他被敞阔干净得无边无际的日光晃了一下,立春的边疆积雪尚未完全消融,干冷的风在顶顶帐篷之间穿梭,似乎能闻到生冷的铁和冰的气味……这一切都显出一种荒芜来,可他竟然不由自主地笑了。
荣嘉禄的主帐离禾后寒下榻的地方很近。
帅帐乃军务重地,外边有一圈侍卫围着,禾后寒撩了帐子进去,就见荣嘉禄正低头看着平铺在桌子上的羊皮地图。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一下,荣嘉禄开口却是极为正式的官腔:“督军昨日休息的可好?”
禾后寒笑眯眯地看着荣嘉禄,口气也是客套得很,“谢荣将军关心,本官十分满意。”
荣嘉禄眼角挤出一点笑纹,面部柔和起来,又道:“今晚设宴为督军接风洗尘。”
禾后寒知道这是惯例,却之不恭,道:“劳将军费心,一切从简便可。”
╋╋╋
入夜。
照明的火把一簇簇点起,在驻军的前线蜿蜒起一道规整的光线,热烈烈的火光把喧嚣和空旷一同蒸腾,演练一天的兵将围坐一起大声地说着话,端着简陋的大海碗,无所顾忌的玩笑让夜色涂上轻松的色泽。
禾后寒站在高台之上,这景象触动了他的记忆……一盏盏仿佛凝固了的宫灯,一簇平稳的火苗,安稳而凝重,或有时皇帝急召,深宫夜半,一片幽蒙,寝殿如明黄蚌珠沉于深水寒潭。
他不禁陷入一种说不清的思绪中,崇渊十三岁他便伴其左右,至今四,五年时光荏苒而逝,他亲眼见证了一代帝王从被人追杀的窘境到天下尽在我手的成长,如今那少年天子正要一展雄图伟略,十八岁朝阳一般的年纪,已然手段老练,天下了然于心的不动声色,高高在上,不可亵渎……
禾后寒听见身后穿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并不问头,而是问道:“师兄,你守边关十余年至今孑然一身,难道不寂寞?”
荣嘉禄走到他身侧,反问道:“你都不回头,怎猜到是我?”
禾后寒笑道:“雁侍卫在底下守着,哪个敢上来?”
荣嘉禄也笑:“要是他亲自上来找你,你岂不是白叫一声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