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小白忙愤然喊道:“不可能!我清暑殿侍卫,人人无事不得靠近殿门,与宫人交谈尚且极少,更惶论私通!这是何人造谣?也不怕下拨舌地狱么?”
那仆人又道:“如今清暑殿里侍卫们,都被关起来了。听人说,中郎将莫大人说了,要等皇上回来,禀报后严查此事。”
众人都将方犁看着。方犁自到了这里,便一言不发,这会儿才道:“那怀孕的宫人,可曾被大长公主抓到?”
仆人想了想,道:“这个却不曾听人说过。大约并未找到罢。”
程孝之见他说完,挥挥手命人下去了。他转脸看向邝不疑和方犁,道:“这只怕真糟了!我本以为言春只是在殿前失仪,惹恼了公主,以致获罪。谁晓得竟还牵扯到宫人私通案!……还有,他竟在大长公主面前动刀杀人!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真心嫌命长了?”
方犁呆坐了片刻,这时却转向程孝之,缓缓一揖到地,道:“求五郎救救言春!”
座中众人都是大惊。程五忙扶他起来,道:“三郎,我与言春私交甚笃,若能救他,不消你来求我,我自然会救。只是刚才你也听见了,言春闯下的这祸事,别说是我,就是求了我老子出面,也十分难办啊。”
邝不疑只当他病急乱投医,忙也帮着劝道:“三儿,休叫程五为难。不是我们不帮你,这已然不是桩小事,我们实在也是有心无力。”
方犁抬起头,眼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这才轻声道:“那怀孕宫女,不是别人,却是言春一母同胞的亲姊姊。她肚里孩儿,也并非与人私通,却是当今圣上的!”
邝不疑、程孝之和齐小白听了这句话,一起怔住了。
这边厢,方犁等人往程五家中赶时,那头大长公主却也是天黑才从皇后那里出来,回公主府里去了。
大长公主想起下午去太后宫里的情形,心里便窝着一腔火气。当然,老姑嫂两个见了面,还是一如往日,都客客气气的。两人对坐闲谈,公主便问太后,有没有听说过宫人与侍卫私通之事;太后装聋作哑,表示自己深居后宫,并不知道有这等奇事。公主便口口声声责备自家女儿,说她年轻不知深浅,以至后宫出现丑事,伤了皇家体面,她这做娘的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帮女儿追查掩盖云云。太后便劝她,自己要看开些,凡事多让年轻人历练,谁不是打年轻里过来的?又嘱咐公主和皇后好生保养,别为流言气伤了身体,尤其是皇后,她还等着抱孙儿咧。两个人打了半日机锋,大长公主才悻悻而归,转头又去了女儿房里,两人嘀咕了半天。
皇后从晓得了郑玉儿的事情后,便哭了一场,在房里砸东西,赌气不肯吃饭。晚上见到娘亲,自然又哭了一场,大长公主劝了女儿几句,陪她用过饭,又挥退众人,只把跟着皇后的两三个得力老宫人叫进来,狠狠训斥了一顿。
“咱们都是些死人么?”公主捏着帕子,捶着胸道:“那女人大着肚子,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合屋上下,竟没一个人发现!要不是那宫中有人来告诉我,只怕孩子生下来,咱们还蒙在鼓里呢!”
下头宫人们跪着,一声也不敢吭。皇后便道:“要怪只能怪那小贱人!也不知哪里来的杀千刀的贼贱妇!谁晓得她施了什么法术,竟把皇上迷成那样儿!偏皇上也是个不成器的!但凡见着个平头正脸的,他就肯跟人勾勾连连……”
大长公主今日气不顺,对女儿也不如以往耐烦,闻言小声道:“我的儿!我素日跟你说过多少次!皇上想亲近哪个女子,只管随他去!只要她在宫中,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你怕怎的?多备两服落子汤,还怕她翻了天不成?你又偏不听!见皇上在别处过一夜,你就同他吵!吵得夫妻俩离了心,如今他诸事把你瞒得紧紧的,你又有什么办法?但凡你肚子争点气,生个一男半女,咱们也不用这样了,却又总是怀不上!你虽贵为皇后,没个孩儿,以后能指望谁?如今娘亲还在,他们就敢这样,若娘有朝一日先走了,你可怎么办?先帝宫里的薄皇后,可不就是活活闷杀的么?”
皇后听了,又羞又急又气,顿时又哭起来,抽泣道:“是我不想怀上么?这些年我屋里汤药何曾断过?苦死人了,我何曾抱怨过?几年没有子息,难道只怪我一人?当初我说不要嫁进宫,你非要我进来,如今可又处处怪上我了,早知今日,当年我一头撞死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