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离道:“那也不打紧,到时候我自己去白鹿山见错刀。”
微微一笑,仿佛遇到了什么价廉物美的大好事,道:“我发过誓的,要伤苏错刀,除非我身首异处,血流得干了一滴不剩。”
他笑得嘎嘣脆的清甜,唐一星却陡然想起他天魔解体后被送回唐家的模样,顿觉心疼,犹有余悸,世人再有多情种,却痴不过唐离。
一时感触如潮翻涌,挥了挥手,道:“阿离,你脸色不太好,白鹿山之事,急也急不得,让阿拙送你回去先歇一歇,再说其他。”
唐离笑着应了,一站之下,眼前却一片森森然的晕眩,忙一把捞住唐拙的胳膊。
唐拙隔着衣衫也觉出他手心冰凉,暗暗用了些力气,一路牵着回同笑居,到得门阶处,唐离停住脚步,顺着唐拙的方向抬起头来,嘴唇有些发白,受了惊也似,轻声道:“拙哥,怎么办?我的眼睛……又看不清了。”
话音未落,人已轻飘飘倒在唐拙怀里。
他身体根本没缓过来,因苏错刀更是万蚁噬心也似又疼又慌又急,更拼尽全部心力促成唐家白鹿山之行,终于不堪支撑,这一场病有根有因并不奇怪,但唐拙担心的,却是碧萝瘴余毒复发。
唐飞熊闻讯,带着唐凤等人匆匆赶来,一番诊治后,只道性命无忧,但眼睛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还得等唐离清醒。
唐离发着高热脸颊绯红,却昏睡得十分安静,甚至做着什么美梦也似,嘴角还微微翘着,到得入夜,突然小声唱起歌来,唐拙正要剔亮烛火看闲书,手不由自主的停住,耳畔听得清楚,正是一首南疆的小调:
“下雪鲤鱼死水底,为霜冻死那个知,天旱路边蛇脱壳,为晴不死脱层皮……牙骨筷子一双双,想你想得断肝肠……火烧骨头一堆灰,我俩连情不用媒,阎王批你一百岁,让我活到九十九,陪你陪到白了头,为你守坟再三年……”
唱得凌乱,却一字字明亮的散落一地,唐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月下的精灵。
七星湖一下雨,处处就流淌着湿润旖旎的柔光,便是天色已暗,花木亦浓淡有致,枝叶上水珠闪烁,如晕染锦上缀着的珠玉。
精舍中一盏银灯雪亮,越栖见端坐灯下,广袖轻衫,正与自己对弈。
琉璃屋瓦鳞次相叠,雨点落在上面,叮叮咚咚,再有聚起的细细雨线顺着屋檐潺潺而下,入耳便是天籁成曲。
越栖见的性子,无人赏,便默然自赏,最衬这清幽雨夜,当下左右手各拈黑白棋子,逐一敲落榧木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