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若书的眼睛被仇恨充溢,眼珠泛红, “不仅要杀他, 还要将他从万丈高楼坠下,身败名裂。”
如今他心墙建得高, 能说到这里已是极致,于是他转而问:“大护法今日叫我来, 不只是想听封某说这些罢?”
平煞狭长的眼睛一虚,“封先生别这么紧张。本法今日,只想与你品茶,别无他意。”
语罢,他亲手斟了茶水,将其中一杯放到封若书面前。
封若书看着他斟茶的动作,眼睛在那壶柄的按钮停顿了一瞬,心下了然。随即勾了个敷衍的假笑,“斟茶这种下人的活计,怎能劳烦大护法?”
伸手便要去接过茶壶,被平煞不着痕迹地避开,“封先生是圣贤书的大才子,手是拿笔用的,岂能做这些粗事?”
封若书周身一僵,被这话击穿了心脏般——霍邦生前也常对他说,军师的手是拿笔的,这些粗活放着我来。
如今,竟是物是人非。
“怎么了?”
平煞瞧出他的异样。
封若书难堪地垂头,酸涩的眼眶一红,“曾有一人,与大护法说过类似的话。”
他沉在悲痛的情绪之中,没有饮茶。
平煞也不催他,一共两杯茶水,他的无毒,封若书的却有剧毒,如若贸然催他饮下,难免会打草惊蛇。倒是封若书要是拉着彼岸符玉石俱焚,这世上便再没有能解开西施咒,拿到神功心法的东西了。
何况,他对封若书一直颇有兴趣,瞧着高岭之花沦落泥沼,他自然很是兴奋。
待听了故事再送他上路,不急。
封若书微微抬眸,回忆道:“那人又笨又蠢,一门心思只想着我,脑子也不懂得拐弯。”
“他说,军师,忠义摆在面前,我哪个都不选,只选你......他还说,我这辈子就跟着你,谁让你不高兴了,我就用拳头捶他打他,打得他哭爹喊娘,打得他满面桃花开。”
“他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那时方羿大权在手,派遣几百杀手追杀于我。他将我打晕,锁在屋子里,然后一个人拿了刀,出去拼命。”
“我是看着他,一点一点,从我怀中闭的眼睛。我后来找了大夫啊......他说让我去烧水,我以为那傻子有救了,那时,你知道我多高兴么?即便有人用万里江山跟我换,拿长生不死跟我换,我也是不答应的。”
“但是啊,大夫说,烧水,是拿来敛尸的。人走,得干干净净地走,走得体面。”
“你尝过这种,天地骤然崩塌的感觉么?万丈高楼轰然变成废墟,这种感觉,没尝过吧?”
“我上辈子断然是犯了烧杀淫掠受千夫所指的大过,人神共愤,天地共屠,这辈子,才经历这种痛楚。”
封若书控制着情绪,往前想到这些,他断然是崩溃大哭的,但现在不同了,现在他都能笑着谈说,只是不受控落下的两行清泪,瞧上去有些刺眼。
“你知道,方羿为何要杀我么?”
他凑近平煞,似乎分享秘密一般压低声音:“因为我死了,小安就安全了。”
没有彼岸符,西施咒无法可解,神功心法无处可寻,安戈便只是安戈,不是“咒体”。彼时平教即便千万个不甘愿,也只能放弃。
“方羿跟小安情比金坚啊,但人非草木,凭什么我就要为他们的感情去死?凭什么我的感情,就只配被人践踏,碾进泥沼不见天光?”
“方羿胸有大志,重情重义,呵呵,好一个重情重义的永定侯啊......”
平煞一直虚着眸子打量他,听到这里,终于开了口,“所以,你才要夺他大权,毁他所爱,将他踩到脚底,再杀了他?”
封若书抬手在脸上飞速一抹,拭去眼泪,“不错。”
“你想怎样杀他?”
封若书流转着眼波,徐徐看向他,“这事要拜托大护法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