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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著月被人群人声包围后,那个叫杨诘的又悄无声息地遁入夜色当中,偷走了她的面纱,窃走了她的真心。
那夜的金陵城六街三市,灯为莹煌,歌声遍满,人人快活:一来,正是天官节的好时候;二来,那个被李闫卿护得很好的十六小姐容貌现了世,众人多了另外一桩闲谈话头,怎能不悦?
后来,李著月没能想到,杨诘居然真的来寻了自己,以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告知自己他会来,所以七月十五那日,李著月误会了信中所言,这才不顾礼数地奔至门外,偶合之下替李终南结了围。二人后来是虽是见上了,只是不知为何杨诘成了刑部员外郎楼北吟。
“敢问……君记否?”七月某夜的月色盈窗里,李著月这样问来。
“都记得,都记得,月儿仙姿佚貌,杨某一见难忘。”杨诘笑着抚着李著月的鬓发,温声道,“总不能误了玉人寒夜,你说是不是?”
那一晚,谁然百炬金花烛,渡襪歌梁暗落尘。
所以当杨诘求自己去演一出戏去栽赃晓舟珩之时,李著月想都没想便应了下,哪怕出卖的是她的名节,她也在所不惜。
只因杨诘应了自己,待这这出戏演罢,他会带自己走。
果真,杨诘也不曾食言,在他带着伤再次潜入她闺房之时,真真是带着她走了。
然后……那便是李著月噩梦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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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的十六小姐,应该是那个粉粟生肌,临夜新梳洗的闺中女子;而并非是此刻这个槁项黄馘*,面容枯槁,双颊深凹,与旁人争抢布施的那个市侩女子。
李终南迟疑一阵,目光微微在晓舟珩侧脸停了一停后,猛地就朝李著月的那处奔去,一伸手就将她拉出了人群。
李著月被李终南这样一拽,嘴中居然骂了几句让人始料未及的脏字,等她在蓬头垢面间看清了来人后,居然发起狂来——
“他是个疯子!”李著月撕心裂肺地狂叫着,挥舞着枯瘦的双臂打在李终南的身上,这哪里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他教你来捉我的是不是!”
“十六妹,你莫要这样。”李终南眼看人要聚集而至,他忙去点李著月的穴,“失礼了。”
“他就是个骗子,他到底是何人,你答我,他是楼北吟还是杨诘?”李著月欲绝哀哀,俨然癫狂,半分听不进旁人言语,也不知她近日是经历了甚么使得如此非人非鬼,悼心失图。
李终南又是挨了两下蛮锤,连晓舟珩也被抓破了袖口,甚至还被挠出了血,二人好不容易控了李著月,教李终南点了穴道使她昏厥了去。
之后二人连忙移步他处,将李著月扶至树下靠着。
然后,这样暂时安顿好后,李终南深深吸了一口气,转眼看向正给李著月盖上外衣的晓舟珩,突然就这么问向了他:“恕汀,你是否也知晓她与楼……杨诘在不久前出走了?”
晓舟珩真的没能料到李终南居然如此耿直不遮掩,完完全全将老底暴露给了自己,这厢手微颤,也立直了身子看了回来,眉头锁得更紧:“嗯。”
“那个杨诘,你了解多少?”李终南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晓舟珩披了上,又顺势握了他的腕子,检查他方才被李著月所抓的伤口。
这倒是轮到晓舟珩惊讶了,他夷犹半响,盯着李终南的玉冠,还是答了:“身份成谜,好像真的是杨府杨埭山小妾所生的孩子,早年在江湖上以偷盗度日,只不过在一年前,突然失了踪迹,不知去往了何处。”
像李终南这样聪慧之人,他能猜到自己的身份,晓舟珩也不觉奇怪,虽然他不知他是从何时起就暴露了自己,或者是他并未猜到,出于试探也说不定。
“失踪么?”李终南抬了眼,此刻的他,不再像是瑶台阆苑的神仙,那迎面扑来的意懒神疲反而让晓舟珩发起憷来,“并非是失踪,他那一年是一直同我在一起的……因为我与他都有一笔帐要算,还有啊……”
“你别说了,终南,求你别说了。”晓舟珩心下明白至极那是甚么帐,只要李终南将余下之言说干说尽,那他们二人之间便再无退路可言。
横在二人之间的那座粉赭色红泥墙门,终于还是在这秋日里,被世间所谓的种种机缘敲了开。
“其实应该是我本就要寻他罢,总之我们二人便有了个计划。”李终南并未停住,声音虽逐渐低缓,但眼神愈发定毅起来,“我是为了我师父,而他是为了他的娘亲……”
也是过了许久之后,晓舟珩每每回想这一刻时,总觉得二人之所以再难分开,除过本就订下的绸缪,那就是源于在这日李终南先他迈出的这一步——
“这没甚么的,恕汀,反正你迟早都会查到的,与其这样,不如让我先说。”李终南笑着,他眼底神色教人有种说不出的寂寥与悲怆,“七月十四晚,我是在杨府。”
作者有话要说:李府的女眷名字我真的是胡乱起的。
槁项黄馘:gǎo xiàng huáng guó 颈项枯瘦,面色苍黄。形容不健康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