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汀。”李终南言语中显尽了犹疑,“你可知,吴娘未入李府前也……曾住在寒薇庄。”
“玉英,画屏,吴娘也皆乃寒薇庄出身!”李终南口中的一字一句皆是重锤打擂,使得晓舟珩耳内一阵嗡鸣,心脏忽地狂跳几下,一口气险些吸不进来,“这寒薇庄究竟是个甚么地方?我之前去过那里,并未发现有甚么不同之处。”
“确实无异。”李终南言语极慢,似乎也是心悸难止,“不过……你可知当年宫中几桩谣言么。”
世人口目未残,自有凭说,虚妄之事晓舟珩着实也听得多了,眼下心烦意乱不知李终南具体所指为何,自觉那种邀入彀中的脱力感再次袭来:“你所指的是哪几桩?”
“……圣上非真龙,太后乃贫女。”
在数年前的机缘巧合之下,晓舟珩听过了前半句,当时听罢后已是丧胆销魂,冷汗直流,居然没能想到,在今日的李终南这处生出了后半句:“安……太后?”
“嗯,恕汀,有传安太后并非是贵戚之后,而是出身贫寒,巧遇机缘之下被京中名门收养了。这件事是我在五年间调查我师父之事时,偶然听来且能确认的。”李终南有些痛苦地闭上了双目,“不过我也是才知她是金陵人士……且乃寒薇庄出身。”
作者有话要说:寒薇庄(寒薇村舍)出身一事,玉英:十二章;画屏:三十九章。
第88章
金陵城的风似乎总是带着柔情的,但也不知为何,那蕴含着千万情意的风一旦到了京城这处,就走不动了。
通往长春殿外的长廊早已被内侍省的宫人打扫了个干净,水渍未干,小内侍疾步而来,脚下打滑,跌了好些跤。
他顾不上疼,连滚带爬起了身,将手中的信纸攥得更紧了些。
接着,那小内侍又小跑几步,待他气喘吁吁来至长春殿外时,却没能见到往日守着的禁军,四下张望,不见一人。踯躅片刻,他小挪几步,壮着胆子将耳朵贴去了门上,哪知脚下又是一滑,居然就这么摔进了门里。
那小内侍蹎了个头昏脑眩,待抬头时,却见了让他骇然的情形:在窗前的那张长榻上,当今圣上居然躺在新右丞的大腿上!
而且,右丞居然在为圣上剥着葡萄!
自这小内侍随楼筱彻首次进到这长春殿时,他便有个疑问:为何在这御书房中要临窗置一张长榻?
当时楼筱彻只是冷冷睨了他一眼,没能答来。
现在,见到眼前这一幕后,他好像懂了。
“看够了?”
小内侍冷汗直流,腿一软,就跪了下,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要么说事,要么滚。”难得闲暇,软磨硬泡厚着脸皮才与玉笙寒有了这次亲密接触,还没一盅茶的功夫,就这么被没神色的人扰了,邢夙昔心情自然一下子就差了。
玉笙寒暗递了个眼色给枕在自己腿上的那人,奈何邢夙昔装作浑若无事,双手拿着奏折,眼却一刻都不在那折子上放,一直在冲着为自己去葡萄皮的玉笙寒傻笑,连他嘴中鼓鼓囊囊塞着的那几颗草龙珠,竟也是忘了咀嚼。
见邢夙昔这幅样子,玉笙寒无奈一叹,抬手伸指揩去仰面之人嘴边的汁液。
“是是,信,陛下,密函,南边……”
“朕平生最恨人罗唣,偏是夙契缘深,成天与你们这些人处在一处。”邢夙昔一挑眉,依旧没有起身,“你啊,是时候修修闭口禅了。”
小内侍见自觉头顶有不明的目光逼来,不敢多言,心狂跳难遏,形如筛抖般跪于殿中,也不知是应还是不应声。
那小内侍只觉这殿中烟岚回合,耀目扰神,使得他分分钟要晕厥而去。
“拿过来罢。”见那内侍一副小身子骨,似霜打的嫩秧,没半点精活气,玉笙寒于心不忍,先行开了口。
听了那颇有磁性的声线入耳,小内侍打个寒噤,忙爬了起,哆哆嗦嗦前前趋近几步,将信笺双手奉上。
待邢夙昔懒散地拿过,小内侍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厢一抬头,与不巧与玉笙寒的眼接了个准,但见那人面似堆琼,目炯双星,冷貌停霜,眉间似有愁恼凝结。
那句“常棣之华,鄂不韡韡*”说的就是……右丞罢?这小内侍在这压抑时刻居然不知死活地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来。
“还不走?”邢夙昔见那内侍正傻愣着看着玉笙寒不放,心下不悦,自觉这宫人一个个都愈发没有规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