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君瑜并没显出惊讶,这次方姨娘和梁福都没回来,他们也有了猜测,是怕惹祁襄伤心,才没多问。

“方姨娘也没了吗?”白君瑜问。

“嗯,我先祭奠了娘亲才过来的。”

“他们……怎么了?”这样问像是在挖祁襄的伤口,可话已经说到这儿了,该问的还是要问。

祁襄语气很淡,似乎经历这些事的不是他,如此伤怀的也不是他,“我娘是病死的,梁福……受伤死了……”

祁襄嘴唇几不可见地轻颤,随即低头不去看白君瑜,眼中的湿热也快压不住了——

梁福是怎么死的?梁福是为了护他,活活被那些人打死的!

当年他风华清靡,在边关这种长年见不到年轻女人的地方,就成了官差们觊觎的对象。女人有怀孕的风险,年纪大的又让他们提不起兴趣,他去到那里,可以算是最好的亵玩之物。

那夜,他被三五的官差拖进小屋,欲行龌龊之事。梁福冲进来护他,惹怒了醉酒的几人,活活被打死了。

祁襄还记得梁福在他怀里咽气时的样子,七窍流死,浑身青紫,疼的发颤,又发不出声音……这是他这辈子挥之这去的梦魇。

声音惊动了官差长,又出了人命,就算是流放之人,也非死刑之人,出了事他们还是要担责任。但因为天高皇帝远,只仅是罚了一个月的俸禄了事,根本算不得处罚。

梁福火化那日,祁襄跪在熊熊大火前,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脸——在这里,这张脸只会招祸,留也无用。

“节哀。”白君瑜说。

祁襄眨掉眼中湿意,问:“你怎么也来了?”

白君瑜说:“一早去给堂兄扫完墓,祖母让我来添些香油钱,请大师为家中诵经祈福。”

祁襄想了想,说:“你在外打仗也是伤人性命的事,应该请大师单独为你祈一份福才是。”

“我母亲每年都会来请大师为我祈福,我就不必亲自去添了。”

“夫人想得周道。”

“你留下来吃斋饭吗?”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开斋饭了。

祁襄摇摇头,“人太多,不想挤了。等潘叔收拾完我们回去吃。”

“也好,既然身体不舒服,早些回去休息也应该。”白君瑜刚说完,白如就端了水来。

刚才白如是跟着白君瑜一起过来的,看到祁襄脸色不好,就去厨房要了水。

“多谢。”接过杯子,祁襄冲白如笑了笑,慢慢将水喝完。

这周遭也没有旁人,白君瑜说话就不避讳了,“估计快打仗了。”

祁襄不解,“怎么说?”

白君瑜目光沉静,像是习惯了,“现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外族很可能来犯,抢夺粮食。”

这种事不说年年有,却也比较常见,多发于入冬储存食物和春来食物吃完新物未成之时。

祁襄沉吟了一会儿,说:“这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全当你我同窗几年我多虑提醒吧。”

白君瑜认真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这回若起战事,你勿要主动出头,即便能力所及、义愤满心,也要克制着退一步。除非……”祁襄比了个“三”,“他们提出让你或奉北将军出征,再出头不迟。”

白君瑜明白祁襄比的手势是指三皇子,追问道:“为何?”

祁襄既然提出来,就希望白君瑜不要莽撞,即便多解释一二也尚有这份耐心,“一方被斥责,另一方就积极表现,取而代之的意图太明显,上面那位也不傻。而且只是训斥,是做样子给个交代还是真心不喜尚不好说,但治下无方这个帽子必然是扣上了。现在急的应该是被扣帽子的人,急就容易出错。如果这时另一方做得太过,将上面那位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就是给对方解围,自己得不偿失。”

“你与你府上的立场已经被旁人默认,你出挑就是为己方惹眼。朝中的情况你比我了解得多,心里对谁能出战、是否非你不可也有数,所以不要太急,你们急也一样会出错。朝中若无可用之人,早晚会转回你身上。奉命而去与主动请缨,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差别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