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海上拾遗录 羹一瓢 2110 字 2022-08-26

走到武馆门口,季杏棠好气又好笑地乜他一眼,“我随口一说。”

季杏棠上前敲门,门开了出来两个穿着短打黑褂的打手,魁梧挺拔,负手而立。季杏棠脸上带着好颜色拱手行礼,“鄙人季杏棠,今日来会,还请两位兄弟通知冯馆主。”

两个打手相互看了看,眼色还没使三分拳脚就招呼上了,始料不及,面前扬起粉尘,一拳头就被白啸泓挡开了。白啸泓是一掌抵住彪悍的铁拳,西装穿在身上有些束缚他的动作,力气却是恰到好处,轻一分这拳头就要落在季杏棠眼窝上,重一分让这打手趔趄两步失了他的面子。这个虬髯客不服输地与白啸泓角力,再使不上力气被迫露出窘态,白啸泓笑了笑松了手,“都说前来拜会,这是几个意思?”

虬髯大汉甩了甩手腕,粗声粗气地说,“我们冯馆主说了,你们来了不用多言就直接动手。”说罢又朝他兄弟使了个眼色,二人势如张飞,挥着拳头就冲了过来。

大事不妙,两人背抵着背动作如出一辙,迅捷地把西装外套甩去,手枪就抵在虬髯大汉的脑门子上。两个打手面面相觑都不敢轻举妄动。

“二位前来拜访?究竟意下如何?”

一阵鸽哨声中传来粗犷豪放的声音,一群白鸽从头顶飞过。冯友樵完全是宗师打扮,一身素净的黑棉袍子,袖口外翻露出白色的里衬,头发梳的光滑,胡子也刮的一干二净,他手把着小巧精致的紫砂壶,里头是温酒,对准茶壶嘴咂了口酒,笑向二人。

白啸泓松了手,手枪掉在地上,摘了皮手套随手塞进襟前的衣兜里,蔑视地瞧了虬髯汉一眼,偏头对季杏棠说,“杏棠,把枪放下。”

季杏棠死盯着面前穷凶极恶之徒,松了手又转身拱手行礼,“冯馆主。我兄弟二人敬你真性情英雄,虽未曾有剖心之谊,今日前来拜会必是坦诚相待,这是何故?”

冯友樵一手握着砂壶一手背后,眯着眼老奸巨猾地打量二人,“我这么做不为别的,他沈正嵘是国家民族的罪人,我是中华民国的国民,我要对他加以制裁。念你二人还良心未泯,不是看在救国会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手下留情。条件我在信里说的很清楚,该怎么做你兄弟二人看着办就是,还承蒙季老弟抬爱,对我这个乡野鄙人还要故作三分忌惮。”

说罢他一挑浓眉,满是嘲讽和鄙夷。

白啸泓哼笑一声,他就是瞧不得谁在他面前装腔作势,他拉了季杏棠一把,季杏棠拍拍他的手背让他松开,又和气地说道,“小弟资历浅辈分低哪有抬爱一说?冯馆主的为人江湖上有目共睹,当初的北伐余势,上者娶姨太太购置藏娇金屋,下者狂嫖滥赌花天酒地,早先摆起正人君子模样的后来都成了鱼肉百姓的阔佬。早就听闻冯馆主给了警备员司令两掌,是嫉恶如仇的真君子,又何来乡野鄙人一说?”

“东洋人存心相犯,失地之责不测。实不相瞒,沈公多有自责,离开上海再赴战场是早晚的事。只是现下沈公的身体江河日下,心有余而力不足,不敢自比季布一诺千金,但季某人可以担保,一旦沈公身体无恙便会离开,现在还请冯馆主多有担待。”季杏棠又说,“鄙人知晓冯馆主是不拘小节之人,从不打金银细软的算盘,倒是我满身铜臭,黑金产业有的,金融产业也有,拨一批善款来救济东北的灾民和关外的义勇军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同是在上海滩打天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冯馆主又何必咄咄逼人。”

这语气委曲求全里又含着不卑不亢,冯友樵眼里露出精明的光,他非要鸡蛋里头挑骨头,忽地一瞥对上季杏棠的眼睛,不怒不恼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时而阔佬时而瘪三?还是比不上你季杏棠出手阔绰?还是说就你有爱国明志之心,我是不入流的鸡鸣狗盗之辈?”

“不是”,季杏棠忙打断了他的话,刚要开口又被白啸泓拦住了,他把季杏棠拉到身后,冷峻地盯着冯友樵,不屑地说道,“冯馆主,我兄弟敬你秉性豪爽襟怀坦荡。又知道你交友不分贵贱一视同仁,才斗胆前来交个朋友。且不说兵者相见还要行个兵礼,上来就要我们吃拳头是什么意思?你门下的政治犯、落魄士、失职军人、江湖豪客,我兄弟哪点儿比不上他们?你要军火要粮饷,我兄弟二话不说好声好气地来给你送。还有之前的事,我兄弟感激涕零,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了自居清高目中无人的狂傲之辈?无心之言便罢,如若不然还真是小肚鸡肠。”

白啸泓说的之前的事是冯友樵带人暗杀了暗中开枪重伤许宝山、害了柳莺儿性命的日本特务。

“我奉劝冯馆主也不要欺人太甚,沈正嵘如果有罪,国家自有法律,你要是非要采取私人行动,哼,沈公是我白某人的客人,我有保护之责义不容辞,你若是敢伤他一根毫毛,白某人必起尽青洪两帮兄弟,你的徒子徒孙,一个、也活不得。”说这话,他紧攥住季杏棠的手,天生的暴戾脾气,再怎么都压制不住,是看不得他受一点儿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