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儿梨花带雨:“戏文里都是这么唱的啊——您可听过《琉璃杯》?”遭到林瑯摇头后顺儿兀自解说道:“讲的就是一个公子娶了妻,但那毒妇嫉妒公子对自己丫鬟的爱,便最终杀害了丫鬟的故事……那丫鬟喝毒酒后那段唱词最为悲戚了,顺儿唱给少爷您听……咳咳——清秋冷月,枯叶残菊,皆付了寒江东去……吁~”
林瑯急忙捂住哭到跑调的顺儿的嘴:“够了够了。”
好不容易哄住了这个现世宝,林瑯拍着饱足的肚子躺回床上去:“娘给我亲手缝的那件褂子——红色锦缎那件——可好生收着呢?”
“在柜子里,靠上边儿那层——您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想娘了……”林瑯转了转眼珠盘算:继续追问会不会露出马脚?可顾虑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口:“那娘给我缝的那双靴子呢?——黑色麂皮那双。”
“也一并在柜子里收着。”好在顺儿脑子没那么机灵,并未起疑心,只顾着收拾残羹冷炙。余悲还未散,眼角挂着可怜的泪珠:“顺儿也想夫人了,哎……可光想念有什么用啊,所以只能不负所托——好生照顾少爷。”
林瑯听了这话心里渐暖:“还算有良心,平日里没白疼你。”
这句不打紧,哪知那厢顺儿听罢却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少爷,是您和夫人把我救回府里来的,予我吃穿免我流离,您的恩情,顺儿愿以身相……”
“停停停——”林瑯再度制止顺儿的即兴发挥,清了两声嗓子之后正色道:“那少爷对你……有一事相求。”
收拾盘箸的手突然一抽,筷子落在了地上。只见那现世宝转过脸来,脸上的胭脂更浓重了几分,因错抱着期待却不得不隐忍激动,于是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何,何事……”
想也知道这家伙又在脑子里排出了一场何等离奇的风花雪月,林瑯摸过手边折扇重重敲了一把顺儿的头:“想什么呢!我是要你以后学乖点儿,别再惹老爷生气!指不定哪天老爷把你赶出林府,我可护不住你!——还有就是:照顾好……老爷。”
顺儿隐隐觉得不对劲,可脑中偏偏转不过来,只顾着一脸茫然地答应道:“这是当然……”
“好了出去吧,我要睡了……”
翌日顺儿醒来时才揣摩明白林瑯“有事相求”背后的意思。
从榻上惊坐起,连胭脂都没来得及涂,便冲去林瑯寝房中翻了一圈,随后便伏在院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啊——少爷滚出林府啦!”
九月廿八。
下工回家差不多是酉时末。和门前日渐熟络起来的摊贩们挨个儿打了招呼,唐玉树随手掩上了宅门,边朝着自己住着的西厢房走去,边脱掉薄衫。
搬了一整日的货,发了一整日的汗,唐玉树觉得自己有点臭。
蓦地想起昨天在屋子后面找到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一不做二不休——将它滚来了院中,烧了两桶热水,又摘了十来枝皂角,就着陈滩好看的夕阳,舒舒服服地泡起澡来。
——“巴适。”
口中说着,可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偌大的宅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