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吃了有一个时辰,林瑯意犹未尽,可肚子早已撑得难受。
酒坛也空了。没料到这个大老粗居然酒量差的出奇,早在那厢把舌头打了结,满口囔囔着的是林瑯完全听不懂的蜀地乡音。
直到被林瑯拖拽回西厢房时还对着四周一通乱指,满口卮言着什么“月亮咋子歪了花花咋子斜了……”
“闭嘴,哪里来的花花!”
吃力地打发唐玉树睡下,林瑯才回了东厢房。
洗漱完毕关起门,林瑯钻进被窝。
……或许真的是朝廷弄错了。林瑯想:那家伙怎么看都不像个骗子。
——“怪可怜的……”
看着比自己大不了两三岁,可老天爷却并不公平:自己在画舫上吟诗作对的年纪,他却在城墙下浴血厮杀;自己只是偶感风寒于是整个林府便乱作一团时,他却忍着无眼刀□□出的伤口照顾年幼的妹妹——成都战火,金陵不闻;一方狼烟四起饿殍遍野,一方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林瑯深深叹了一口气。
火锅的余辣尚在自己舌尖上耀武扬威,一本满足的心情此刻却渐渐莫名地低落了起来。
林瑯一直记得那日是十月十五。
子时初晴半日的天色又被浓云薄雾包裹了起来。迎来了最后一场秋雨,陈滩准备入冬了。
雨声在寅时把林瑯吵醒后,迷迷糊糊之间只觉身下一片冰凉。
吓了一跳便迅速清醒了过来。林瑯第一反应是……自己喝多尿床了?
冷静下来才发现,床铺的正上方,椽子哒哒地往下漏着雨水,导致被子吸饱了冰雨,沉重地黏在了身上。
林瑯恼怒又无奈,只得爬起来换了一件干净的里衣。望着泡水的被窝,酒劲也早已散去了七八分。傻站在床头瑟瑟发抖了片刻,林瑯跑出了东厢房。
“叩叩叩”——“唐玉树!”
迷蒙的声音传了出来:“啥子事?”
“我……”
唐玉树拉开了门,光着膀子揉着惺忪的睡眼,把站在雨中的林瑯放进了屋子里:“啥子嘛?”
“我冷……”
“不是给你找到被子了吗?”
“房顶又漏雨了……”
一边抱怨着一边向唐玉树的床上瞟了一眼,只见那床厚实的被子摊着,光是看着就感觉一团暖和。林瑯开价道:“二十文,买你那床被子!”
唐玉树打着哈欠:“不卖。”
“五十文。”
“不卖。”
“五钱银子!你剪一半给我。”林瑯咬着牙关开出了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