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残声叹息道:“可惜你只是一个凡人,而凡人在神灵眼中与蝼蚁无异。”
“神灵……”神婆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她抬头似乎是想透过山壁望天,又好像是在看着别的东西,嘴角竟然泛起一丝讥诮的笑意来,“神灵,又怎么样?”
“是不怎么样。”暮残声摇了摇头,“我以为神是不败不灭的,可是虺神君输给了蛇妖,最后还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当然不怎么样。”
“他没有输!”神婆激动起来,对他言语中的轻蔑愤怒至极,“你知道那蛇妖是什么来历吗?你知道他当时因为被人背弃有多么衰弱吗?你知道他最后认输是为了救我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样说他!”
暮残声轻声道:“可他的确输了,被自己庇护的村民千刀万剐,这些你比谁都清楚……你,看到这一幕了吗?”
她当然看到了,那个时候她就被蛇妖放在山神庙里,浑身动弹不得,半点声音也发不出,只能透过窗缝看着外面那些人对地上的长蛇割肉放血,每一刀都在她心上刻得清清楚楚。
暮残声从她脸上看到了答案,道:“我要是你,那个时候一定恨不得自己去死,因为他若不是为了你,本不必落到这般田地……但是,他因此受了这么多罪,你就算是死也不能甘心,化成厉鬼也要报仇,对不对?”
神婆的声音戛然而止,闻音不禁屏住了呼吸。
良久,她用一种冰冷恐怖眼神看向暮残声,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事论事罢了。”暮残声笑了笑,“我接手这件事的起初,并不知道什么山神与蛇妖,只是为了调查阴蛊罢了,没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陈年隐秘来。一开始,我以为这阴蛊乃是蛇妖被村民割肉之后,以怨恨催化而成,但是后来揭晓被割肉的那条蛇其实是虺神君,我就觉得这也合情合理,毕竟他身为山神尽心尽力庇护此间数百年,却被村民千刀万剐,放在谁身上也要怨恨难消。”
神婆不说话,闻音忍不住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一切顺理成章,但是……”暮残声目光转冷,“既然他这样恨着眠春山的人,昨晚为什么要用最后的力量保护他们呢?若只是为了不想入魔,他大可以直接散魂,不必多添麻烦将一身精元还于山水地脉,断了自己最后的复生之路,哪怕多么宅心仁厚之辈,如此以德报怨也未免对自己太绝了。”
神婆十指握紧。
“何况阴蛊这种东西的存在,无非倚靠‘死气’与‘怨恨’两者,若有其一不存,阴蛊便自解。”暮残声竖起手指,“若眠春山人体内的阴蛊乃是虺神君诅咒而成,那么在他身化地脉保护众人时,就相当于原谅了他们因愚昧和贪婪犯下的过错,按理说阴蛊应当解除了才对,可我今天早上看到那些人的样子,蛊虫不仅没有消失,还变得更加强大了。”
闻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如此一来,说明阴蛊不是因虺神君怨恨而成,蛇妖又是这百年来的赢家,至昨晚消失之前都还活得好好的,不管死气还是怨恨都无从谈起,那么……束缚眠春山百年的阴蛊诅咒,到底来自于谁呢?”
神婆冷冷道:“你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