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残声终是形单影只地回到了自己院落,屏退里面伺候的妖族婢女,看着灯火通明的内室却又驻足,总觉得与自己格格不入。
他想闻音了。
在这之前的五百年,暮残声都是独处的时候多,习惯了安静自然不觉寂寞,可是跟闻音在一起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已经爱上了有人陪伴的感觉。
哪怕那个人沉静少言,甚至连眼睛都看不见,可是无论暮残声有什么动静,闻音都能很快地给予回应,哪怕只是晚上翻个身,都会有一只手轻轻顺过他头上炸起的软毛。
暮残声抹了抹脸,喝掉最后一口酒,变回小狐狸的样子趴在长廊下,眼前是覆雪庭院,背后有烛火摇曳,而他夹在明暗之间,似乎没有去路也无归宿。
酒意上涌,他渐渐觉得有些昏沉,眼皮子也耷拉下来,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一阵琴音唤醒。
深夜里,有谁会在他的院落里弹琴?
暮残声茫然地睁开惺忪睡眼,隐约可见一道人影盘膝坐在积雪枯梅下,低眉垂首,拨弦弄琴,蓝袍广袖与鸦羽长发迤逦在地,风霜都从他身上穿过,似乎一切都是虚幻的,唯有琴音空响绕梁,似乎在等一道回音。
他喃喃道:“闻……闻音?!”
酒劲厉害,小狐狸四肢一软,好悬没重新趴下去,他连蹬了好几下,歪歪扭扭地朝着那道人影扑去,结果只是从他身体穿过,脑袋结结实实地磕在枯梅树干上,顿闻“咚”地一声,虽然不疼,却让本来就昏沉的脑子越发不清醒了。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趴在树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影,有心去扒拉一下蓝色的袖子,仍是什么也摸不着。
那道人影也不对他说话,自顾自地弹琴,小狐狸愣愣地听着,恨不能把每一个音符都记在脑子里,可很快又忘得干干净净。
暮残声从来没觉得如此委屈过,竟然有点想哭。
待一曲毕,他凑过去试图舔舔那只放下来的手,却听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大人,你知道此曲的名字吗?”
小狐狸抖抖耳朵,茫然地摇头。
人影一哂,似乎是叹气自己对牛弹琴,但还是好脾气地说道:“曲名《容夭》,取自中天境的桃牌词,意为‘容华灼灼,奈何夭夭’。”
容华灼灼,奈何夭夭。